“三爷……”
李万机迎上已经换了身正服的贾环,语气有些担忧的唤道。
贾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问道:“来的什么相爷?”
李万机道:“小人也不知,只见他轿子前有仆人打着一顶清凉伞,而且还乘着八抬大轿。八成是……”
所谓清凉伞,即国朝赐予内阁宰执所用,以示身份尊贵的一把大伞。
清凉伞所在之处,必有一身着紫衣的内阁大佬。
或许就品级而言,内阁阁老没有公侯伯府邸尊贵,但就实权而言,两者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在宋朝时,宰相甚至要贵于亲王。
本朝虽然并无这种殊荣,但也绝对非同小可。
辅佐君王安治天下,岂是凡人?
虽然这两天两府里流传的最热的段子就是,威风凛凛的贾三爷将李相爷的公子给当街打了。
可李万机不比那些不靠谱的,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底子,知道李相爷三个字在国朝意味着什么。
因此,他语气有些担忧。
贾环瞥了李万机一眼,嘴角抽了抽,道:“放心吧,你这老本家要是就这么点子肚量,他也当不了这个不倒翁了。”
李光地是大秦最有名的官场不倒翁,仕途一甲子,还从未跌过跤,拾过跟头,贾环故有此语。
说话间,两人便来到了宁国府大门门楼处。
宁国府的正门,寻日间都是不开的,除非有宫中中旨传下,亦或是有贵客临门时,才会打开一次。
然而神京城中,能在宁国府门第前称得上一个贵字的,着实屈指可数。
当然,一把清凉伞的拥有者,不管怎么说,都在这个行列中。
因此,此刻宁国府中门大开。
几十个身着青襟华服的仆人毕恭毕敬的罗列两旁,贾环也正装正冠,一本正经的站在门口台阶下,等待八抬大轿里的贵人下轿。
只是,让人奇怪的是,轿子里的人似乎不大愿意下来。
八抬大轿,虽说还在轿子范畴,但实际上内里已经算是比较宽绰的了。
说是一个小包间也没什么问题。
内里设有坐榻,小茶几,小书橱,还有两个待客用的锦墩。
此刻,坐榻上的李光地正美滋滋的享用着一杯上好的贡茶,每年武夷山半山崖上的那棵老茶树产的新茶,除了供太上皇和皇帝外,也就李光地能捞着几两。
喝了两口茶后,李光地还是不起身,咂摸了下嘴,他轻轻的敲了敲悬于轿门口处的云板,吩咐道:“去,请贾家小子上轿说话。”
恭候在轿子一旁的相府老管家闻言,恭声应了声,然后便走向站在贾府大门口保持微笑面容的贾环,躬身道:“贾爵爷,我家相爷请爵爷上轿说话。”
贾环闻言一怔,面色隐隐有些难看,道:“我这座宁国府虽然是座小庙,难道还容不下你家相爷?”
这话说的凌厉诛心,但那老管家面色却没什么变化,再次躬身道:“爵爷,我家相爷只是请爵爷上轿说说话。”
贾环懒得和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计较,他哼了声,道:“算了,我也不为难你,既然你家李相爷老胳膊老腿的不方便,那我这身强体壮的多走几步也没什么问题。”
说罢也不等那老管家,径自走向轿子,打开轿门,上了轿子。
贾环原以为,这李光地既然给他来这一手,想必一定会仗着宰相的身份,倚老卖老,欺压于他。
如果真这样,贾环打算让他见识一下什么是二杆子脾气!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他怒气冲冲的上了轿子后,迎面而来的,却是一张笑成老菊花的笑脸。
“啧啧,看你这架势,果然是年轻气盛,嚣张跋扈的名头冠你头上还真不冤枉你。怎么,要是老头子我说你两句,你还准备对老夫也抱以老拳?”
李光地面上笑的一团和气,可该批评的话却半句没落下,偏生,还给人感觉,他批评的很有道理……
贾环脸上的冷笑散去了,有些尴尬道:“小子贾环,见过李相爷。”
不是他认怂,不管敌我关系如何,该有的礼仪和家教总是不能缺少的。
李光地上下打量了番贾环,笑道:“你和代善公长的不像,性子也不像。当年,就连老夫也要拜倒在代善公的绝世风姿之下。
代善公允文允武,性格儒雅出众,与人交谈一二句,便能使人如沐春风,为其仪态而心折。老夫与太上皇聊天时,还常常提起他……
再看看你,唉,虽然也算是少年英资,风采不凡。可是比起代善公,相差甚远。”
贾环闻言,嘴角抽了抽,没好气道:“荣国先祖是我祖父,我不像他倒也情有可原。可你儿子还不像你老人家呢,你怎么不说他……”
李光地闻言不怒反笑,而且笑的声音很大,笑罢后,指着轿门口角落里的绣墩对贾环道:“坐下说话吧,老夫今日上门做了回恶客,还有事相求呢。”
贾环也没客气,拱拱手谢过后,拎过绣墩坐下,看着李光地道:“您老人家乃当朝宰辅,位高权重,门生故旧遍布朝野,哪里还用的着小子做什么?”
李光地不理会贾环话里的怪味,笑道:“若是寻常难处,自然用不到你,可这件事因你而起,所以老夫不得不上门求助于你啊。”
贾环歹话说到前头:“李相爷,小子我家里条件不大好,自幼就没读过什么书,知道的事不多,你老可别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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