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仲方都能镇守兴元,为何我不能持节金州?”西城县内,李柏有些不满,更有那么一丝委屈。
在他看来,邵树德既然允许诸葛仲方继续当山南西道节度使,那么金州这边父死子替,他李柏继续当金商节度使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什么邠宁镇?不想去。
没有实权,也就得点财货和富贵,和在金州说一不二的好日子不能比。
“留后,事已至此,不如爽利点,开城迎李大夫入金州,亦不失富贵。”坐在李柏对面的人叫宋瑶(《宋史·宋偓传》中写作宋瑶,出土的墓志中作宋璠,这里取宋瑶),本官是丰州录事,差遣是朔方幕府随军要籍,邵树德新提拔的亲近幕僚。
其实宋瑶之父宋真是河东人,西河宋氏出身,与宋乐这一支有点渊源。
宋氏在朔方镇的地位,那是毋庸置疑的。
邵大帅早年有几个贵人,宋乐就是其中之一。在镇内地位超然,无人敢惹,迁居过来的族人也深受其惠,爬得比较快。
宋真目前在胜州州军为将,宋瑶本是武人,但志不在此,现在已弃武从文,在幕府内任职了。
此番以幕府随军要籍的身份出使金州,劝说李柏移镇邠宁,也是他从武将转任幕职以来办的第一件大事。
事情一开始就不太顺利。
金州方面的态度非常分裂。
部分人支持移镇。但支持的原因也很复杂,有被折宗本攻杀冯行袭势力的威风吓住的,有想去邠宁谋取更好发展的,还有人纯粹就是想离开这个深处山区,交通不便的地方,到关中生活。
也有人不支持移镇。不支持的原因则很统一,担心利益受损。
他们在金州起了大宅子,四处联姻,插手各项产业,还置办了不少田地,完全是当做家族根基来经营的。如果换了节度使,利益一定能得到保证吗?未必!
李柏本来就有点不想移镇,看到这么多人反对,于是准备拖延。
反正朝廷也没下旨,急什么急?
宋瑶摸透了他的想法,但面对铁了心的李柏,也没有太好的办法。这些时日,他一直滞留在金州没走,李柏好酒好菜招待着,礼数不缺,但移镇的事情一直没有着落,二人心知肚明,在等待一个契机。
王遇率定远军南下商州,商州上下出城数里相迎,随后又快速南下至上津,申口镇将元深款附。消息传到金州,自然引起了一番震动。
宋瑶冷笑,大摇大摆地进了节度使衙,坐在李柏面前,又开始了他的劝说。
“如今这般局面,灵武郡王还可许我邠帅之位?”得知宋瑶来访后,李柏特意摒退了众人,单独商谈,只听他说道:“使者或可回报灵武郡王,我愿遣子入灵州为质。金商二州,唯灵武郡王马首是瞻。”
“留后。”宋瑶摇了摇头,道:“王军使已往金州开来,申口镇归附,淯阳、洵阳二县出酒肉劳军,敢问留后,西城拿什么来挡?昔年王遇勇冠军中,今又奉灵武郡王之命,可有人敢相抗?为今之计,不如纳土归降,亦不失富家翁之位。”
李柏长叹一口气。他知道,此时再归顺,条件却不是之前开出的那个了。
邠宁三州,能让他完全掌控邠州就不错了,军权多半也所剩无几。说傀儡可能是过分了,但也绝无可能大权在握。
这可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宋瑶看李柏的脸色,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见他故作沉吟了一会,随后又道:“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挽回。”
“哦?”李柏神情一振,问道:“莫非……”
“留后切勿多想。”宋瑶笑了笑,道:“我的意思是,若留后想办法立点功劳,或可挽回一些在灵武郡王心中的印象。”
李柏闻言,顿时无甚兴趣了。
便是挽回印象,还能让自己当真正的节度使不成?
“留后可做两件事。其一,暗中抓捕不愿移镇之将佐,献给新帅李延龄。”见李柏脸上一副不情愿的表情,宋瑶又道:“听闻去岁房州四县大修堡寨,多治兵甲,有攻均州之势,留后不如自请出兵讨之,若能得房州四县,不失为一条金光大道。”
房州,辖房陵、永清、竹山、上庸四县,户口、财货在汉上诸州中可排第一。
而且这个地方百姓的文化素养有点高。
从秦代起,朝廷就喜欢往房陵流放犯人,且身份高贵。
比如,始皇九年,嫪毐门下舍人四千余家被流放房陵;始皇十二年,吕不韦门下舍人尽迁于房陵;始皇十九年,赵王迁于房陵。
汉代也不少,济川王刘明、常山王刘勃、清河王刘年、广川王刘海阳、河间王刘元等九位宗亲及其徒党被流放房陵、上庸。
国朝就更多了,高阳公主及驸马房遗爱、高宗废太子李忠、城阳公主及驸马薛瓘、广武王李承宏、中宗李显、恭宗李重茂、南平公主之子、郜国公主的三位儿子、魏王李泰、谯王李重福、宰相萧瑀等。
他们被流放,有时候并不仅仅是一家子,很可能带来一大群人。
刘年流放时,总共有一百户人跟着一起过来。
这些外来人口的迁入,对于同化当地土着,提高技术,发展经济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汉景帝时期,这里仍然是“偏陋有蛮夷风”,可见较为落后,尚未同化为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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