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军屯兵三处。”长秋驿之内,陈副使又走到了墙边,拿木棍指着墙上的地图,道:“其一,振武军张将军守龙门关东城、龙门县、玉璧故城、新桥渡一带,共步骑万人。”
龙门关、玉璧城东西相对,新桥渡在汾水南岸,恰似一个倒着的三角形,扼守大军归路。
“其二,已经渡河完毕,正在东行的经略军关将军所部,计划屯于晋州北部,看顾北路。此一路,兵力最雄厚,当面之敌也最强。”
“其三,绛州接应使高仁厚屯于王屋山一线,计有义从军一部、天雄军总计万人,看顾东线轵关道、乌岭道。”
“大帅自将铁林军坐镇稷山,随时应援。”
大体上就是这么布置的了。兵力分散,兼顾各个方向,说实话乃为将者之大忌。但邵树德胃口太大了,后面可能还要调整。
“朱全忠有二十万大军,然我看他也无兵可用。我亦有十八万大军,同样无兵可用。如今看来,竟是我那义兄可用之兵最多。”邵树德揶揄了一下李克用。
众人皆明其意,地盘小嘛,需要分散到各地驻防的兵力少,一次随随便便动用七万左右的部队,比邵树德、朱全忠都厉害。
当然,如果邵树德、朱全忠狠下心来,完全可以调动比李克用更多的兵力来对付他,只不过现在没必要罢了。
“好了,既然明白大体形势,便分赴各军吧。”邵树德起身说道。
这可能是大战开始前最后一次集中议事了。铁林、经略、振武三军的主要军官都来了,甚至就连侍卫亲军都来了一个千户:孟知祥。
战事一起,主将离营,军心不稳,不可能再像现在这般。
四月二十五日,王瑶率军二万抵达汾水北岸。
邵树德站在一处小台塬上,居高临下观察着这支部队。
至少一半土团乡夫!
若是常年有兵灾的河南土团乡夫还好说,经受战争洗礼较多,有点战斗力,但河中的土团兵?邵树德不乐观。
剩下万人,应该是外镇军性质的,从装备和士气上就看得出来。
侍卫亲军两千骑撤到了汾水北岸,并毁掉了新桥渡河面上的桥,原因是河中大军一部已经进抵宝鼎县(古汾阴县,今山西万荣),离汾水只有六十里。
王瑶终究没有昏头。他的部队已经在汾水北岸觅址扎营,打算与王珂隔汾水对峙,这是一个比较务实的策略。
不出意外的话,王珂应该能出动三万衙军,人比你多,还没有那么多凑人头的土团乡夫,主动阵列交战,胜算不大。
王瑶又一次来到了长秋驿。
铁林军正在外头列阵操练,临时校场上旗帜飞舞,金鼓响彻半边天。
万余人同声喊杀,王瑶带过来的马匹受惊,差点人立而起。
“叔父!”王瑶匆匆下马,看着端坐于军中的邵树德,大喊大叫。
虎背熊腰的邵氏亲兵站在他面前,两人一组,长槊交叉,竟是不让他进去。
“叔父!”王瑶猫起腰,打算从底下钻进去。
亲兵十将郑勇走了过来,将王瑶从地上提起,无奈地说道:“王使君,你也是有身份的人,何必如此作践自己,就想这样爬过去?”
“还请郑将军通传一声,王珂大军已过辛驿店,其众数万……”
“王使君,大帅早有言,他帮你挡着晋兵,王珂还得自己解决。若我军帮你击败王珂,那这河中节度使算谁的?”郑勇问道。
王瑶脸色一变。
“放心。”郑勇笑了笑,揽过王瑶的肩膀,道:“大帅说话算话,天使已经从长安出发,要不了多久就能抵达河中,授予你旌节,勿忧。”
王瑶心下稍安,但还是有些忐忑。眼见着郑勇的脸色渐渐落了下去,不想自讨没趣,于是又溜走了。
“大帅,王瑶走了。”送走王瑶后,郑勇回到了军帐内,低声禀报道。
裴禹昌坐于一侧,闻言眉眼稍动。
邵树德挥了挥手,让郑勇退下,随后继续说道:“令公之意,我已知晓。河中之事,颇为复杂。便是王瑶击破王珂,成功坐上节度使大位,不还得仰仗你等?河中一府四州三十七县,届时空位很多,裴氏乃大族,子弟多英才,正该出仕效力。”
王瑶一旦打赢,不敢说大清洗,但换一大批人是肯定的。他手下人的将官需要位置,邵树德也会安排部分人手,甚至现在已经在安排了。
“晋州刺史已经遁逃,令公若有意,自当虚位以待。”邵树德说道。
这就是封官许愿,拉拢地头蛇了。为了快速平定河中局势,并将其转化为自己的力量,邵树德已经决定与河东世家合作。
这样也能限制王瑶的权力。
邵树德早就许诺让王瑶当节度使,说出去的话当然不能反悔,但他也不想让王瑶独揽河中大权。说不得,就得安排点位置给其他人,制衡王瑶了。省得他觉得自己翅膀硬了,可以离开单飞。
晋州刺史,许给裴禹昌,换来裴氏东眷房的帮助。
封彦卿这个老头,在浙东幕府干过,也当过刺史,从政经验丰富,又是河中地头蛇,当然也要安排一个刺史。
有两州在手,再控制一些关键据点,驻防大军,再多搜刮一点河中财富,差不多就够了。
“灵武郡王所言之事,老夫……”裴禹昌对晋州刺史之位十分满意,但面上还得装出一份云淡风轻的模样,不好意思一口应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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