蓼坞码头正在进行整修、扩大。
柏崖仓城也开始了新一轮的扩建,以期能够储存四十万斛的粮豆。毫无疑问,这是一个超级大仓库了,虽然不如陕县那个百万斛大粮仓,但足够十万步军四个多月的粮食消耗,已经非常不错了。
当然,储粮多了,也得加强安全守卫工作。常年征调各县土团乡夫戍守是肯定的了,人数还不能少,一两千人是必须的。
元和年间,淄青节度使李师道遣盗焚毁了柏崖仓,阻挠朝廷讨伐淮西逆藩,这就很离谱。当然李师道也没啥好下场,兵败身死,妻子魏氏先被大将刘悟玩,然后又被收入宪宗后宫为婢。
邵树德又返回了河阳。
他在洛阳转了一圈后,发现满地荒芜,瓦砾遍地,野外大群动物出没,看样子不怎么怕人,对秦宗权、孙儒的祸害劲有了新的认识。
当然,这或许是他没亲眼见过其他王朝末年的混乱情况。国朝初年,人口甚至不足千万,这是全国的数字,让人无语。
但即便经历了藩镇百余年割据,以及五代更替的不断厮杀,甚至还有契丹的杀戮和掠夺,到后周年间,光北方就有一千二百万人口,比国朝初年九百万还要多上不少,更别说南方还有两千万了。
大唐武夫们残暴吗?当然。但真的比其他王朝末年的各路诸侯残暴吗,其实没有。藩镇的存在,其实人为制造了一个个混乱隔离区,确保秩序失控的情况不会无限制蔓延,造成太多的人口损失。
魏博其实就是人为建立的隔离区。河南府、河阳战乱时,很多百姓要么逃入陕虢、关中,要么逃到宣武、魏博。尤其是河阳百姓,逃到魏博的真不少,这也造就了魏博经济上的繁荣——粮食、布帛、牲畜是财富,人也是,因为人是可以创造财富的。
河阳节度使宋乐最近行文魏州,请其清查镇内“客户”,将其放归。
所谓“客户”,是国朝藩镇割据下的特色,即逃难百姓到某地后,因为不存在于当地户口籍册之上,因此选择依附当地“主户”,成为“客户”谋生。
可想而知,宋乐发过去的公函如石沉大海一般,毫无回应。这年头的藩帅,再傻也知道百姓是财赋之源,是兵源,是维系自己富贵的基石,怎么可能被你一封公函就吓住了?
“魏博最近有无动静?”孟州城内,邵树德问道。
“有,兵马大举集结相、卫二州,不知道想做什么。”宋乐说道:“大王还是尽快委任大将,统筹河阳各路兵马。咱们在河阳花了血本,眼下还没到收获的时候,可千万不能出事。”
宋乐刚到各县转了一圈。
洛阳行营放了四万土团乡夫回来,其中三万余是孟、怀诸县的,还有不到万人是原邵州、今河南府属县的——邵州罢废后,湖南那个叫了数年“南邵州”的地方终于可以恢复本名了。
“罗弘信,尽给我添麻烦。”邵树德有些恼怒。
魏博作梗,这是可以预计的,但当这事真的发生时,还是让人很郁闷。
其实,邵树德的心情本来是不错的。前些日子刘景宣遣人来报,金仙观居士江氏诞下一子,邵树德大喜,下令金仙观众人,从观主、居士以下,到底层婢女、中官,人皆有赏。
到了今天早上,侍卫亲军千户赵业来报,王妃遣健妇、乳母数人至,将孩子带走了。邵树德大怒,立刻罢了赵业的千户,许其临时留任,以观后效。
刘景宣这人,他已经失去了信任,过些日子就打发他走,换十六王宅使王彦范来。
心情不太爽,又碰上魏博搞小动作,顿时雪上加霜,有点想教训不知死活的魏人了。
“将不可以怒兴兵。”深吸一口气之后,邵树德细细思索了起来。
魏博六州,位置十分关键,掌握着多个黄河渡口,通汴、郓、青三镇,其中卫州对夏人而言最为重要,新乡、汲县的渡口屡次被他们侵占,然后渡河南下。简直就像公共厕所一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魏人羞恼,不愿借道过兵,也可以理解。
“先生可以幕府名义,移牒魏州,请开放黎阳渡口。待大河化冻之后,我欲从此借道,攻滑州。”邵树德突然说道。
宋乐立刻就懂了,笑道:“莫不是声东击西之计?”
邵树德笑了笑,道:“我从不用什么奇计,若贼人想得太多,假的我也给做成真的。先发函过去,朱全忠会知道的。”
“遵命。”宋乐拱手道:“只是,河阳还得委派一大将,统筹军务。”
“我亲自坐镇河阳。”邵树德说道:“过些日子,我便让铁林军回来。而今最重要的还是春耕。”
宋乐自无不可。
……
天空下起了瓢泼大雨,这在春季可不多见。
河阳宫遗址内,邵树德正在避雨。
此宫隋炀帝所建,在国朝初年废弃。经历了二百年,如今比洛阳城还要破败。
不过基址还在,看样子规制很大,地基也打得十分扎实。杨广这厮,还是会享受!
“这两年天时多变,时而干旱,时而多雨,冬天又很冷,还比以前长了。若地方官员不关心民生,水利年久失修的话,百姓要吃大苦头了。”邵树德叹道。
气候大周期变化的一个重要前奏,就是雨雪、干旱等灾害频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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