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祭神,有神祠,但无庙。
拂云堆祠,那也就是一个石头堆罢了。
祭司们燃起火堆,牵来马、牛、羊三牲,在祠堆前宰杀。
邵树德与头人们对着日出的方向拜了一拜,然后面朝东,诸部头人分批上前,念念有词:“我等愿对圣火/天神/地神盟誓,尊奉汗王为主,永不相叛。若有违誓,有如此牲!”
一共百余位酋豪,来来回回持续了很久,直到日上三竿,方才结束。
邵树德手持茶山剑,看着众人,道:“尔等部众、草场、牛羊,自当受我庇护。若有贼人觊觎,可共击之。”
“谨遵无上可汗之命。”诸部酋豪纷纷拜倒。
“既如此,下山点齐兵马,会猎。”见所有人都拜倒在地,邵树德收起了宝剑,笑道。
杨爚在山下等了很久,见邵树德领着众人下山,立刻迎上前去,笑道:“大王,阴山风俗,与党项风俗大不一样吧?”
“这都不重要。”邵树德摇了摇头,道:“昔年太宗为天下中原、草原共主,那么多部族,你说用哪家的规矩?与颉利可汗的渭水之盟,又是什么风俗?”
末了,又低声道:“反正党项那个喝血的风俗,我是不想来了。”
杨爚失笑。
时已近正午,抵达神祠下黄河两岸的大军越来越多。
安北县令看到这么多羌胡聚集也很害怕,虽然心里觉得他们多半不敢闹事,可人太多了啊,好几万人!
邵树德谢绝了县令请他入城的建议,随意与他聊了聊安北县的粟麦收成、牛羊数量、牧草荣枯等事情。
未时,王妃折芳霭的车驾行了过来,诸部酋豪又是一阵忙乱,纷纷拜见可敦。
到底是出身折家,王妃处理这些事情信手拈来,游刃有余,以至于邵树德怀疑她说折家祖上出身宇文氏是真的了。
太宗娶的是长孙皇后,难道我老邵娶的是宇文皇后?
杨爚已经去与诸部酋豪商量驻军何处以及行军次序了。
祭祀会盟,只有头人及少量亲随过来了,大军并不集结于此处。考虑到他们还带了大量牛羊马匹,最远的甚至在天德军城那一片,离此有二百里路。
邵树德带来的铁林、黑矟、金刀三军四万余人则全数屯于神祠附近的大河北岸。
折嗣裕领着铁骑军、土团乡夫及横山蕃部在河南。
他们这些人没携带什么牛羊,全靠河面上船运过来的粮食、肉脯和奶制品补给。
总计二十万大军,散布在二百里的草原上,一旦动起来,光行军过兵就是一道盛景。
军威若此,足堪嘉慰!
到了晚些时分,陈诚也从灵州赶过来了,邵树德亲自出帐迎接。
“大帅,粮草皆已督办齐备。”陈诚说道:“灵、丰、胜诸仓,筹集一百万斛粮豆,奶、脯若干。麟、银、遂亦需支援一部分,走水运至云中县,然后换小船,直抵金河县码头。”
“新船一艘运两千五百斛,一次能运五十万。眼前这些船,已是第二批了吧?”邵树德问道。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当然是第二批了。”陈诚笑道:“大王请放宽心,船队定能在封冻前运完,并安然返回灵州。”
“在关北打仗就是舒坦。”邵树德赞道:“一条黄河,解决了我多少麻烦。”
“大王,出振武军后,可就没水运这种好事了。”陈诚提醒道。
“届时便吃牛羊,夫子再转运一批,够了。”邵树德道:“如今得定下行军路线了。”
“就四个字,故伎重施。”陈诚笑道:“一南一北,两路并进,可否?”
“可也。”邵树德道:“让折嗣裕带铁骑军及部分土团乡夫至朔州。我自领主力大军,屯于沃阳宫、盐池一线,会一会李克用。”
其实,这个走法与上次差不多了,区别在于这次兵力更雄厚,以及你想对李克用做什么。
“此方略不错。”陈诚说道:“大王,还有一事,须得明确下。”
“何事?”邵树德问道。
“若有机会擒杀李克用,大王你待如何?”陈诚问道。
邵树德沉默了一下,道:“或可将其扣下来。不过,克用怕是不会给我这个机会。”
“未雨绸缪嘛。”陈诚笑道。
邵树德叹了口气,道:“既如此,就行动吧。卢嗣业,你来拟命令。”
“遵命。”一贯沉默寡言的节度掌书记卢嗣业起身应道。
……
李克用已经来到云州好些时日了。
也没甚事做,主要是震慑一下生活在云州左近的杂七杂八的部落。
这里是草原与中原的分界线,十几年来草场易手频繁,沙陀、吐谷浑、回鹘、党项、鞑靼各部皆有,起起落落,你方唱罢我登场,民情十分复杂。
李克用委任的大同军节度使石善友帐下只有区区数千兵马,长期以来对这些部落一直持怀柔拉拢态度。
其实,他的手段也不算太差。至少关系网给力,与各部酋豪的关系都不错,于是总能凭借老脸获取利益,帮李克用稳住了这边的局面。
“昔年赫连铎镇云州,勾结草原甚深,屡次诱其南下。铺天盖地之势,众不下十万骑。”李克用登上云州东城城头,极目远眺。
北方的山川、河流、树林历历在目。
方山、羊水、御河、燕昌城……
上一次与义弟会面,也是在大同,当时可是爆发过一次小规模战斗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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