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宁五年二月初九,平阴县外杀声震天,攻势如潮。
王师克手下的兵马空前强大:淄青衙军、外镇军、支州兵一万五千余人,其中步军一万二千、骑军三千。
另有蕃兵拓跋仁福部骑军三千——其实也不全是蕃兵了,这些年有大量淄青本地人被招募入军,人员结构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淄青镇的动员起来的土团乡夫也有万余人。
齐州方面,刺史朱琼有众八千,另有土团乡夫万余,总兵力两万。
双方加起来五万大军,骑兵大概八千上下,是一股相当庞大的力量了。
当然,那是战前的数字。
数次野战及城寨攻防战后,齐人损失了好几千人,已经只有四万三千余人了。
朱瑄这厮在郓州混不下去了,最近也灰溜溜跑了回来。
这个世界,终究是看实力的。没有实力,说话都没底气,也会被别人看轻,受他人摆布。
这不,朱瑄刚刚冲杀回来,血染征袍,脸色难看。
从青州带回来的老本钱又折损了一批,仔细算下来,损失已经过半。再看看在远处列阵的两千多士卒,郓人、齐人都有,但——唉,新征来的军士,真不能和老兄弟比。
“大帅!”朱裕、朱罕走了过来见礼。
朱瑄将战马交给亲兵。马鞍下挂了一溜人头,都是朱瑄方才斩杀的蒲兵。
蒲人、许人守平阴,被打得基本不敢冒头了,只偶尔出城冲杀一阵,但也很快被杀败。
根据得到的消息,城内蒲人士气低落,有人四处串联,欲斩河中马步都虞候封藏之,然后返回蒲州。
鼓噪杀将,朱瑄并不感到意外。
远征在外的藩镇兵马,多多少少都会遇到这个问题,这事在国朝也不鲜见。士兵们脑子一热就动手了,哪怕动完手后就后悔,但也来不及了。
就是这个“返回蒲州”有点异想天开,“溃回蒲州”还差不多。
“朱琼不是个东西。”朱瑄低声咬牙切齿道。
朱裕、朱罕也有些愤愤不平。
可不是么?齐州刺史朱琼,刻意巴结王师克,对朱瑄明里暗里打压。甚至于,故意把他辛辛苦苦拉起来的人派出去消耗。
朱瑄如何不懂朱琼的心思?眼看着郓镇覆灭了,没希望恢复了,他动了投靠王师范的心思。反正齐州本来就是淄青镇的,投过去也理所应当。而且,他现在担心齐州刺史的位置被抢了,所以什么小手段都用,非常不要脸。
但忘恩负义也好,狼心狗肺也罢,现在双方的实力对比发生了深刻的变化,朱瑄竟然拿朱琼没办法了。
“大帅,咱们不如跑吧?”朱裕建议道。
“跑?去哪里?”朱瑄摇头道:“没地方可去了。先忍着点,瞅准机会多拉一些丁壮入伍,把本钱攒大点。夏人眼看着要坚持不住了,一旦再败,平阴守不住的,届时大军就直插郓州了,或许还有机会。”
机会,铁定是很渺茫的。
王师克现在这么卖力,不计伤亡与蒲兵、许兵决战,他图啥呢?说不定想把郓州一起吞了。
朱瑄还想重新恢复天平军节度使的身份,只能说梦中才会出现了。
但是——希望没有彻底破灭之前,朱瑄都将为之努力,不会放弃。
鼓角声又响了起来。
朱氏兄弟三人一齐望去,只见新一轮的攻势再度展开。
这次多了不少被强征来的郓州夫子,他们被后方的齐军弓箭逼迫着前冲,然后又被前方的夏军弓箭射死。生命消耗完箭矢后,大规模的进攻再度发起。
齐人、夏人,总要死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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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将军已经离开了武水县。
康延孝被任命为都指挥使,统率突将、衙内以及过河而来的天兴军两万余人,朝博州方向挺进。
大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士气高昂,魏人闻之,大恐。
邵树德也离开了武水县。
铁林军左厢两个步军指挥四千人、骑军六个指挥三千人、定难军九千骑、银鞍直数百骑,总计一万六千余人,带着数万匹马,风一般向东而去。
初九,大军路过博州。
彼时各路魏博援军陆陆续续往博州汇集。三百名从贝州南下的的骑兵还没来得及入城,直接就在原野上被包围,消失得无影无踪。
初十,至高唐。
高唐令亲自带着三百县镇兵、一千土团乡夫西进,打算去博州汇合。路上稀里糊涂被骑兵冲垮了,高唐令单骑走免,逃回城中。
而就在他刚刚散尽家财,招募军士,打算与敌人奋战到底的时候,铺天盖地的骑兵却远离了高唐县城,消失在了东边的树林后。
这是要去渡口!
高唐令一下子想明白了,同时有些无语,半途被人撞上,可真是无妄之灾。
渡口人喊马嘶,混乱异常。
数十魏兵仰面倒在血泊中。突袭之下,几乎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就在铺天盖地的箭矢中全军覆没。
浮桥甚是狭窄,人马的通过效率十分低下。
邵树德坐在渡口旁的石亭下,静静等待着消息。
从他所在的位置,已经可以隐隐听到河对面的厮杀声。银鞍直副将张温亲领五百人下马,顺着浮桥直冲过去,与守军杀作一团。
“大王,贼众已溃。”银鞍直副使杨弘殷兴冲冲的走了过来,禀报道。
邵树德看了看天色,立刻道:“走,即刻出发!”
大河虽然尚未完全解冻,但河面已经不安全了,不可能再让你踏着冰面就过河。那么,行军路线的选择就很有限了,渡口与浮桥成了必争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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