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兖州之前,邵树德在石门单独宴请胡真、王檀、张归弁三人。
其实,该说的事情事前都通过气了,眼下不过是在公开场合再确认一遍罢了。
胡真即将前往洛阳,担任南衙枢密院上院(东院)副使。
胡真对此也很满意。他很清楚,他不可能得到下院(西院)枢密使之职的。夏王是英武之主,即便再想平衡关西、河南派系,也不可能主次不分。
设若折宗本、胡真各自担任枢密使,会给人什么观感?梁地降人与关西元从平起平坐!
真这么做了,那就是自毁长城,是昏庸之主。
胡真对自己的前途有着清晰的定位,南衙枢密副使就是顶了,他是夏王供起来的招牌,以后安心做事即可,与折宗本搞好关系,但也不能唯折宗本之命是从,那样夏王又会不喜了。
与胡真类似,张归弁将去北衙担任枢密副使。
王檀的去处则是正在整编的经略军,担任右厢兵马使一职。
此职固然不如军使、副使之类耀眼,但却是实权带兵官,也相当不错了。
经略军整编完成后,军使为关开闰,副使为原武兴军军使封隐,都虞候为经略军的杨仪,都游奕使为固镇军军使卫鼎利。左厢兵马使依然来自固镇军,为陆铭。原武兴军副使田星则去突将军担任都游奕使。
如此一来,也就剩赤水、归德、新泉、镇国四军尚未整编了。赤水军还有八千人,归德军万人,新泉军五千五百人,镇国军本有一万,前阵子抽调五千补充黑矟、赤水、天雄三军的战损,目前只剩下五千了。
“一年半平灭三镇,此皆诸君之功也。”邵树德高举酒樽,敬了众人一杯。
胡真等人纷纷起身,连称不敢。
“是你们的功劳就是你们的功劳,何必自谦?”邵树德说道:“我入主河南两年了,河南将士立功者,该赏就得赏,一视同仁。”
众人一听,自然连连称是。胡真更是带头说道:“殿下心胸之宽广,性情之仁厚,合该得这天下。我等为前程计,敢不死战?”
邵树德笑而不语。
他说的是场面话,“一视同仁”是不可能做到的,只能在条件允许范围内最大程度给予河南将吏奖赏罢了。
胡真说的也是场面话,大家都明白。
但场面话不是废话,也有藏在话里话外的意味,双方互相表态罢了。
“兖镇已下,接下来各军或回汴州,或回曹州,或回青州休整。接下来听候号令,会攻徐海,争取一举击败杨行密,拿下淮水以北数州,全有河南道。”邵树德说道。
“殿下,杨行密跳梁小丑,侥幸捡得十余州地盘。待我数万大军南下,贼子还不吓得尿了裤子?”张归弁飞黄腾达,说话也十分豪气,众人听了哈哈大笑。
邵树德连连举杯劝酒。
此番东行,算是缓和了一段时间内积累的矛盾。
进中枢的进中枢,入禁军的入禁军,其他人也得了财货赏赐,又趁机放了部分银鞍直将官、军士到地方掌握武力,差不多功行圆满了。
政治,就是这样不断分蛋糕的过程。精髓是不断扩大自己的基本盘,将朋友搞得多多的,然后小心翼翼地维持这个系统,令其正常运转。
都走到如今这一步了,最大的威胁已不在外,而在内部。
好在如今还能继续把蛋糕做大,缓和内部矛盾,等到没法继续做大的时候,内部风气可能就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这种了。没有增量利益的年代,就只能去争夺存量利益,届时才是对一个统治者真正的考验。
有人靠创业时攒下的巨大威望,爆表的人格魅力,高超的政治手腕来处理,平稳渡过,打江山的君臣同享富贵,传下一段佳话。
有人不具备上述条件,那么就对功臣妥协,共治天下,表面上看起来也是一段佳话。
还有人因为种种原因大杀特杀,这也是一种处理手段。
邵树德想了想,自己的威望还可以,至少在历代开国之君里面,威望绝对是排前列的。至少他在创业期间不是盟主这一条,就已经胜过很多人了。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愿意给所有老人富贵的。
七月初八,邵树德离开了兖州,率银鞍、天德二军东行,目的地:登州。
很显然,他是直奔海港而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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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树德走的是莱芜谷路线,即从兖州出发,经淄州、青州、莱州,抵达登州。
七月初十,大军过曲阜县。
这个县在中国历史上还是非常有名的。古时候的鲁城在县理西南三里,伯禽所都。汉为鲁县,隋开皇十六年为曲阜县。
曲阜县城规模十分巨大,周长达二十四里,已经比很多州城还大了。县东南有尼山,城中有曲阜,长七八里,县理就在阜上。
因为沂、汜、洙三水环抱的缘故,水网密布,农业发达,物阜民丰。
曲阜县令——嗯,是个粗鄙的武夫。原来是朱瑾部下,兖州被围后未经战斗就投降,故得优待。况且这位武夫虽然没文化,但好像治理地方还马马虎虎,懂得征发百姓兴修水利工程,知道从钱多的富户那里征税,反正文宣公孔氏家族不是很喜欢他。
开元二十七年,孔子后裔原封褒圣侯者改封文宣公,兼任曲阜县令,但当时并非世袭。真正世袭是懿宗朝,也就是三十余年前,不过好像武夫们不太能够领会李家圣人的意思,竟然把曲阜县令的职位给抢了。不过听闻连孔家也被抢过数百车财货,这就不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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