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边的原野之上出现了一队军士。
天刚放晴两日,他们就迫不及待地赶过来了。
是的,萧县已经投降。几百武人带着两千土团,本来还想守一守呢,可当徐州在大撤退的消息被故意传播过来之后,顿时万念俱灰,连提刀的劲都没了,很干脆利落地投降了。
朱珍率部进驻城池,土团乡夫一律遣散,衙兵、州县兵上缴武器,在军营内听候处置。
义从军使没藏结明等不及了,在雨势稍收之后,亲提三千精兵,赶着马骡,带上七日干粮,一路东行——围城诸军,他们竟然是最积极的。
当然龙骧、拱宸二军也很积极。
淮人撤了两三天后,已经不派水师北来了。再加上降将张超联络了一些旧识,人家直接放开道路,半推半就降了。龙骧军副使贺德伦亲率一千军士,登上了城北的山岗。
不过也有蠢人试图讲价钱,故意阻拦。这就是纯粹的蠢了,到现在还看不清形势,试图继续保持半独立地位,那就免不了秋后算账。
二十四日午时,离徐州最远的义从军反倒最先赶到。
三千士卒顾不得连日行军的疲惫,首先攻打石佛山寨。守军没有抵抗,喊话后投降。
随后,戏马台千余守军也遣使接洽,表示愿降。
扫除了这两个后顾之忧,没藏结明裹挟着降兵一起进城。
还在乱哄哄撤退的徐州上下顿时大乱。他们没想到淮军水师主力走后,徐州武夫的士气也随之日渐低落,竟然一矢不发就降了。慌乱之中,什么都顾不得了,扔下财货,带着家人就跑。
周本的座舰还停留在泗水河面上。
其实重要人物第一天就走光了,现在在撤的多是财货及愿意南投的百姓。他们的价值很低,周本根本不想带走。不过反正也没人可以威胁到他们,便无所谓了。
但他没想到,还有夏兵敢脱离补给车队奋勇追过来。
只带了几天干粮,没有着甲,武器不全,浑身裹满泥巴,气喘吁吁,体力大衰,这个样子能打仗吗?
事实让他大跌眼镜,原本可以轻松击溃他们的徐州兵选择了投降。
没奈何之下,周本让部分淮军士卒下船,着甲后墙列而进,击溃了追得最快的一股夏兵。然后——跑路!
“周将军,带我走吧!我拷掠过好几个夏军斥候,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周将军,去岁有人欲献丰县而降,我杀过两个夏军使者,带我走吧。”
周本一拳砸在某个往船上直冲的典狱的脸上,啐了一口,旋即也不理他了,三步并作两步上了船。
淮军甲士也依次登船。最后上船的一员收了缆绳,撤去踏板。
水手们喊着号子,齐齐划桨,舰只缓缓离开了码头,进入了百余步宽的泗水,慢慢南下。
河岸上响起齐齐的哀叹。
随后便是一阵更大的混乱。有人仓皇逃跑,有人开始抢掠淮人丢弃的财物,有人转身向西回城,听天由命。
浓烟也在各处升腾了起来,似乎有人在纵火,直到入夜后一场暴雨降下,这才重归平静。
徐州,就在这样一种混乱的情况下,以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方式易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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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树德在五月底抵达了徐州东南。
不到三百里的路程,愣是走了二十天,一天才行军十余里。这还是骑兵,速度慢得令人发指。
但他们走得已经很快了。
雨势连绵不断,道路泥泞不可,补给输送困难,北上后甚至完全停止了,就连信使传递消息之时,都像放了慢动作,时效性大减。
这些驿道都得重修,烂得可以!
沿途北上之时,他甚至能看到匆匆南下的淮军船只。
泗水,可真是黄金水道啊。
后世建国后已经效用大减了,在山东段仍有六七十米宽,最宽之处二三百米。明清之时,大部分河段百余米宽。国朝,“二百余步”,这就是超过三百米了。
泗水的逐步淤塞湮废,与黄河改道脱不开关系。夺淮入海,当真是黄淮平原上最大的生态灾难,没有之一。
“以后若要南征,得想办法阻止淮军舟师入泗水。”邵树德抵达了之前周本所立之码头,马鞭遥指宽阔的河面,问道。
葛从周、没藏结明等一干将校在不远处列队相迎,但邵树德根本不急着进城,反而考校起了银鞍直将校。
“不如在清口筑城。搜罗工匠,花费几个月功夫,就地打制弩台。”陈章直性子,直接说道。
邵树德摇了摇头,道:“此策不妥。”
从后勤运输角度来说,清口筑城很合理,泗水这条交通大动脉没理由不用。在后世的时候,他读史书,看到庞师古傻愣愣地非要沿着泗水南下,最后在清口扎营,大为不解。但领兵这么多年,他知道,如果换他来,多半也要这么走。
没有水师,还非要向着水网密布的地方走,看似没脑子的决策,其实后面总有各种各样的原因。
当然,他可能会多路进军。不过朱全忠也尝试了,葛从周率万人自寿州进兵,是为偏师,但被朱延寿击败。郭荣伐南唐时,也是偏师自寿州南下,但南唐却已经没有能击败“葛从周”的“朱延寿”了,野战能力大为退化。
“殿下,或可在泗水修建浮桥,如河阳三城那般的巨大浮桥,贼人急切间破坏不得,我便可施放火船,安置炮车。”杨弘殷建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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