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汗那城外,大军打出了火气,原因是杨亮负伤了。
作为前敌总指挥,杨大都头委实不太安分,这从三十年前攻兰州时就有苗头了。
他是个暴力狂,嗜杀人。
在中原时还好,到西域时,经常搞出一些恶行。邵树德深刻怀疑,若非他看着,杨亮这厮早晚会从酷爱杀人变态到吃人肉。
历史上五代时期,爱吃人肉的变态可不少啊,比如赵匡胤的舅子王继勋,其人富贵已极,但就爱一片一片割人肉吃。
杨亮也是个杠精,经常在朝堂上与人争得面红耳赤。仗着早年当过圣人的亲兵队队正,资历老,同时功勋卓着,谁的面子都不给,别人还拿他没办法。
这次攻打拔汗那,半路撞到波斯总督依思麦尔的军队,双方大战一场,杨亮身先士卒,大败敌军,代价是中流矢坠马,还好无甚大碍。
围攻拔汗那城,波斯兵数次出城偷袭,杨亮闻战则喜,又带兵冲杀,再次负伤。
说实话,邵树德有些后悔让杨亮指挥大军了。之前安排他当先锋挺好的,这次一时心软,给他立功机会,没想到这么莽。
仗虽然打赢了,但不是这么打的啊!
到营中看望了一番杨亮后,邵树德将副帅李嗣源扶正,着他统领大军,继续围攻。
城内的敌军应该不多了,几次野战,俘斩近八千。而依思麦尔本来就只有六千古拉姆,这会撑死了还剩两千左右,加上临时征集的丁壮、宗教吉哈德,被攻了将近十天,外城告破,已是油尽灯枯。
鼓舞了一会士气后,他回到帐中,欣赏缴获的各类物品。
“这帮杀才,连佛寺都抢……”邵树德看到一个铜铸佛像时,忍不住了。
仔细一了解,武夫们还是给了点面子的,只抢了财物,没杀人,这是要朕夸他们吗?
再一看这佛像,差点笑出声。
一个典型的白人面孔的佛陀,旁边还有一个护卫,赫然是古希腊大力神赫拉克勒斯。
邵树德又想起后世北齐武安王徐显秀墓中出土的刻有大力神形象的蓝宝石戒指了,有异曲同工之妙。
后世西藏也出土了古希腊酒神金盘、银盘,故宫博物院也有大量公元前的希腊风格文物,结合这几点,大概可以断定是亚历山大东征至此后,将中亚希腊化的结果。
这人,应该也是如同朕这般,一路打一路抢的吧?
邵树德笑了笑,又低头看着一大堆书籍。
撒马尔罕是中亚的造纸中心,历史不长,不过百余年,但发展极快——高仙芝在怛罗斯失败后,造纸技术传入大食,很快取代了他们使用的埃及莎草纸。
因此,河中地区还是有相当规模的出版印刷业的。眼前这些书籍,要么是粟特语,要么是波斯文,邵树德看不懂,不过可以找人翻译,慢慢完善。
他总是对另一个世界的文化充满好奇,迫切地想要了解。
早期的佛教曾经严重希腊化,至今在中亚仍有留存。在过了千年之后,拔汗那作为希腊世界的第一个弃子,已经找寻不到多少希腊的痕迹了,波斯的痕迹则与日俱增。
想到这里,邵树德下意识走出营帐,看向西方。
他生出了种强烈的念头,想要派遣使者,出使西方各国,看看那边是什么样的风物,有没有与中国可以取长补短的地方。
他这辈子,注定不能像亚历山大那么潇洒,离开故国,远征万里了。
是,他经常搞出一副草原大汗的派头,理论上可以边放牧边征战,流浪到很远的地方。
但他也知道,那样只会成为无根之萍,最终被无数异族所同化。更何况年龄也不允许他这么做了,责任感更不允许——说句不要脸的话,“设使天下无朕……”
“将李守信唤来。”他回到帐中,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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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烈的攻城战仍在继续,新附军伤亡惨重,但人数却越打越多,从三千余激增到五千。
偶尔有人叛变,但很快被剿杀殆尽。
新附军攻城间隙,禁军各部偶尔也会打一打,趁着敌人疲惫的时候,投入这批精兵,造成最大的杀伤。
九月初四,于阗王李圣天西讨门城,又送来了一大批丁口。李嗣源将其投入攻城,两天下来,死伤超过一半。关键时刻,邵树德令种彦友率银鞍直投入战斗,一举攻破内城,展开巷战。
至此,拔汗那的陷落已不可避免。
九月初五,谢彦章、野利克成二人率四千骑兵、六千骑马步兵西行,与李圣天汇合,抵挡一股突然蹿至的突厥雇佣兵。其余人马开始围攻城堡,他们采取断绝水源,挟持人质,喊话投降等方式,文武两途并用,发起了迅猛的攻势——新附军继续打头阵,新近投顺的突厥部落兵也被逼着协同进攻。
九月初七,北路军符存审传来消息,他已放弃攻打怛罗斯,全军转向白水城,同时遣轻骑深入波斯腹地,恐吓敌军,制造混乱。
前往北路传讯的使者七天前就出发了,邵树德让他注意波斯主力大军的动向。更重要的是,什么时候下雪?
大陆性气候之下,一旦下雪,天气就会变得极为寒冷,不适合进行大规模的军事行动。更何况,还有补给的问题。
怛罗斯、白水城一带的农业条件可没费尔干纳这么好。中路军、北路军不一定能像南路军这样抢到这么多的粮食,必须在野外放牧牛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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