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献将那位置记在心中,又暗想道,“若是我刚打听了那水镜先生的去处,那里就出了事情,只怕会惹人怀疑。如今自己是堂堂鱼籽,不好落人耻笑。”
看一眼崔州平,又有了主意。
只要想办法把这货支走,足够隐瞒一段时间了。
他当即看着崔州平笑道,“你我之间颇有些缘分,我有一言相告,不知道你肯不肯听?”
崔州平听庾献这么说,心中按捺不住有些小激动。看来我在大佬心中,与其他人果然是不同的。
崔州平以为庾献有什么用到他的地方,连忙拍着胸脯说道,“叔叔但有所命,无所不从。”
这会儿工夫,庾献心中已经有了办法。
他认真的看着崔州平,等到将崔州平看的有些不安了,才开口道,“这件事情,和你的父亲有些关系。若是我算的没错的话,你父亲最近可能有一劫数,若是不能趋吉避凶,恐怕……”
庾献战术性顿了顿。
崔州平听了脸色大变,庾献今天的表现早就给他树立了世外高人的形象,这会儿更无怀疑,他心中慌乱,忙恳求道,“还望叔父明言。”
按照历史本来的进程,这个时间点李傕郭汜很快就会掀起长安之乱。
随后一劫天子,一劫公卿,打掉了大汉最后的体面。
后来张济跑来调解,勉强稳住了那两个家伙,天子和诸多大臣得此机会就要开溜,结果被反应过来的李傕和郭汜一路追杀。
崔州平的父亲崔烈,便是死在逃亡的路上。
如今郭汜已死,李傕也失去了对飞熊军的掌控,董白牢牢地把持的长安朝廷,也有欣欣向荣之态。
但是否会出现什么历史惯性,却是谁也不敢保证的。
庾献示意崔州平慢慢走着,对他徐徐说道,“长安局势没有你想的那么安稳,你父亲身处其中,可以说的上异常凶险。现在长安的内外兵权在李肃和徐晃手中,这两人都和我有些交情,等会儿我便为你手书一封,替你父亲讨个人情。有这两人的保护,就算长安发生什么变故,你父亲应该也能逃过一劫。”
西凉军初入长安时保持了极大的克制。别说崔烈这花了五百万钱买来的官儿了,就连幕后黑手之一的士孙瑞都啥事儿没有。
这让不少公卿心存侥幸,觉得局势仍旧在他们的游戏规则之内,这也让他们错过了这个最后止损离场的机会。
崔州平的老爹崔烈,就是其中一个。
如今长安未必会再乱,不过能得到李肃和徐晃的照顾,对崔烈来说,总不会是坏事。
崔州平心思已乱,听庾献说的笃定,满是感激的说道,“还望叔父援手,大恩大德,侄儿以后必有以报。”
庾献笑道,“不必如此。”
两人说着话,正好又到了先贤祠附近。
庾献不想再和陈纪照面,吩咐崔州平去取了纸笔,随后就在回廊上,为他写了书信。
崔州平拿到书信就神思不属起来。
庾献本就是为了早些将他打发走,当即劝道,“长安局势不明,你切莫耽搁了。”
崔州平这才顺势告别,唤过一个路过的管事,让他陪庾献再四下走走。
庾献不愿节外生枝,向着子夏的方向遥遥一礼,就出了颍川书院。
一路上,庾献也不免回忆起了和子夏交往的种种。
当初跟随子夏的时候,庾献整天就忙两件事了。一件是让子夏帮着破解那神秘木匣上的古老文字,一件是破解智障之盾的法门。
神秘木匣上的文字古朴悠远,在仓颉之前。智障之盾的法门复杂冗长,更是晦涩难懂。
这两件事都牵扯到了一个在战国末期就已经湮灭的流派,名家!
或许在寻常人眼中,名家精通的只是一些诡辩的伎俩,但是在修行人眼中,这却是堪称作弊神器的通天大道。
名家的手段,在于明晰和瓦解“名”与“实”之间的关系,找到最真实而纯粹内涵。
若是把困惑庾献的那些文字和表述比作装东西的盒子,庾献想要得到的知识比作盒子里的珍宝,那名家的手段,就是设法绕开那盒子,直接取出珍宝。
如今庾献接触的世事多了,心中更多了一些领悟,若是以名家的手段来论,那“我”就是装着自己的盒子,“真我”就是盒子里的珍宝。
若是能够明辨这两者之间的关系,那纵然佛门再怎样的渡化,也无非是将这盒子涂抹成他们想要的样子。
那样的话,自己面对佛门的度化,岂不是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想要达成这个目标,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明晰自我,将盒子和珍宝剥离开来。将盒子示人,将珍宝藏匿。
若是从这个角度来理解的话,那重玄子老道建议自己斩出佛身,岂不是同样的道理?
可惜,庾献对名家的手段只能算初入门径,想要完成这个构想也不是简单的事情。
想到后来,庾献不免暗生感叹。要是有个现成的盒子就好了,自己可以囫囵着直接装进去,哪还有那么多烦恼。
庾献还不知在他“下线”的那一段时间,已经有债主为他开了小号,而且有“闲且手欠”的路人,给他代练了起来。
那女英本就不被礼法所拘,又没太多道德是非观念。如今有了全新的身份,自然快乐的玩耍起来。
庾献这会儿茫然无知,只以为刚才是突发奇想,根本没意识到,自己以后面对的是什么样难以收场的结局。
庾献在颍川书院外等到月上中天,这才开启了“吞烟吐雾”,从一处不起眼的角落悄悄潜入进去。
庾献这兵法在隐匿身形、防止推算上,有着独到之处,就连郭嘉和野鸡道人都奈何不得,颍川书院中自然无人能识破端倪。
庾献按照崔州平白日所说,轻易地寻到了那处院子,确定院中无人后,小心翼翼的翻了进去。
他也不知道掌教丢的是什么东西,只能挨个屋子翻找起来。
堂屋之中布置的甚是简朴,正堂上是一幅远山图,似乎不是什么名家手笔,笔触多有幼稚不合常理之处。
正堂的门虽关着,窗户却是打开的,居中的几张席子上吹落了一些竹叶,颇得自然之趣。一旁的小几上则翻扣着几只杯子。
庾献找完正堂,又去其他厢房看了,里面也只是留宿的寻常客房,没见什么异常的地方。
庾献耐下心思,又重新找了一番,偶然间他从窗口向外看去,却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此时凉凉的夜风吹着,时不时还有落叶飘入房中,但是外面的那一方湖水却始终平滑如镜,根本没显露丝毫的波澜。
庾献想起司马徽号为“水镜先生”,立刻意识到了里面的蹊跷。
庾献越窗而出,大步向湖边走去,在清亮如银的月光下,果然见到那平滑如镜的水面上,映照着一个似要破空而去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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