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允这一说,众人都有些明白了。
长安朝廷这是设好了一个局,只不过这个局恐怕不好收尾。于是司隶校尉黄琬故意让大鸿胪周奂泄露给了凉州牧李儒这边,想要利用李儒对董白的恐慌,引诱李儒接手,去推动计划的发展。
长安朝廷只搭个台,然后四下寻人上台唱戏。这出戏不管什么结果,他们都可以毫不沾手的坐收渔翁之力。
说不定,那搬弄是非,翻云覆雨的韩遂,也只是长安朝廷看上的一枚棋子。
这么一想,这司隶校尉黄琬的手段,可比总想着找人捅董卓一刀的王允,要阴柔的多了。
司隶校尉这个官职权威很重,负责监察文武百官,地位相当于后世赫赫有名的锦衣卫指挥使。
董卓任命这个职位的时候十分谨慎,还特意向王允征求过意见。
当时王允大着胆子,推荐了更大胆的盖勋。
董卓一听就拒绝了。
——“此人明智有余,然不可假以雄职。”
能被董魔王看为“雄职”的官位,地位自然特殊。
最后董卓选中了看上去老实无害的黄琬。
没想到这个家伙也是个难缠的。
李傕心思一动,主动向董白询问道,“现在咱们识破了长安的手段,接下来该如何是好,还请渭阳君示下。”
董白这会儿功夫已经拿定了主意,她神情如常,口中平静道。
“既然换我执棋了,我总要落上几子。我记得长安朝廷想要把我的渭阳君改封为泾阳侯。我就趁着这个由头,向长安派出使者,索要凉州牧的官位。”
“凉州牧?”不说李傕、张济,就连只是旁听的诸校尉都吃了一惊。
董白是女子之身,如何能担任凉州牧?
董白四下一看,自是知道这些人所想,理所当然的问道,“女子可以封侯,为何不能为凉州牧?”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
严格来说,如果长安朝廷真的给董白册封了泾阳侯,那董白就成了汉朝第六个女侯。
可那是有先例的,如今别说州牧了,就算是一郡太守,也没听说有女人担任的。
若是董白一意孤行,引起满天下保守势力的反弹,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对她来说,最好的方法,就是由她实际掌权,然后推出董卓的那个襁褓中的庶子做为幌子。
董白见众人哑口无言,知道这些人尚有疑虑,当即淡淡道。
“长安拿我们给别人做戏,难道我们就不能同样做戏给别人看吗?我们主动和长安称臣,不但可以在明面上捆住长安的手脚,还可以让那些旁观势力心生疑虑。就算长安主动算计我们,恐怕响应的也不会多。”
众人一听,这才弄明白董白的想法。
若是如此,倒不失为良策。
董白看了众人一眼,开口说道,“胡轸那里,我们也该派人去摸个底。王允虽然说的合情合理,但天下人事败,多由反常。如果胡轸确实愿意归附,应当劝他从速决断。这个人虽然不是什么将才,但他手中那千余精兵却是一只不小的力量。”
蔡琰身为记室,提笔写下董白所做决定。她有幕府之责,顺口询问了一句,“不知渭阳君打算派谁去?”
董白的目光落在李傕和张济身上,“便由李、张两位将军,各选一个有才干的子侄辈同去吧。”
李傕和张济都躬身应诺。
董白的意思很明白了。
由李、张二人的后辈出面,定然会让胡轸迅速认清现实。
等胡轸知道董白已经整合了西凉兵,手中重新掌握了飞熊军精锐,那朝廷再去离间也动摇不了胡轸的心思了。
蔡琰提笔记下,又问道,“那朝廷那边呢?让谁去好?”
众人的目光立刻落在王允身上。
这货之前可是堂堂三公,朝廷司徒,由他去最合适不过。
王允脸色当即有些不好了。
他因为贪生怕死投靠董白,这对他来说,本身就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情。
如今再以董白使者回到往日同僚那里受人奚落,这如何能够承受?
王允心念急转,立刻有了主意。
他起身说道,“下官倒是有个好的人选。”
“哦?”董白诧异,“莫非威猛将军要自荐?”
她在内心中并不觉得这是个好的选择。
王允是否真心投靠还在犹疑不定,这时候送他回长安,没什么好处。
王允摇头笑道,“当然是更好的人选。”说着,目光转向庾献,“这件事若是由恩师走一趟,最是妥当。”
“我?”庾献愕然。
这事儿怎么会扯到自己头上?
王允神色有些不太自然,“不错。国师既是朝官,也是方外之人,对各方势力,本就可以不持立场。就算长安起心要挟,也未必能动摇西凉军的想法。所以他们定然不会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庾献有些心动。
他若要再回川中去找刘焉和鬼姬,那就得完成他们交代的任务,把刘焉的两个儿子从长安带回去。
他正愁着该以什么身份混入长安去见两人,这倒是个不错的机会。
只是……
庾献皱着眉头说道,“我这国师之位,也是太师董卓所立,只怕那些朝臣未必买账。”
王允轻咳了一声,目光有些躲闪。
“这个……,也是无妨的。现在外界纷纷传言,说是国师曾经在天子手中拿走一份衣带诏。关东诸侯正是以此衣带诏为由,纷纷起兵反对太师。若论起来,国师对长安也有大功。”
我去!
庾献顿时不淡定了!
这孽徒坑我啊!
衣带诏的事儿,外间只是传言。
甚至就连很多长安朝廷的人,也只以为是关东诸侯,虚张声势,矫诏而为。
可王允和士孙瑞这些家伙可是真见过的!
那衣带诏可是天子以十常侍毕岚之血,亲笔手书,上面宝光莹莹,根本做不得假。
帐中诸人的眼神立刻就不对了。
庾献心塞。
这特么可是在西凉兵的老窝里。
今天可要被王允这孽徒坑死了。
庾献当初为求自保,不免做的鸡贼了些,可这会儿……
庾献看着一旁的董白,尴尬的想元神出窍。
董白却似乎没有听到底下的窃窃私语,也似乎没有弄明白王允话中的意思,小脸平静的说道,“既然如此,那就由国师去走一趟吧。国师智慧过人,想必知道该怎么做。”
庾献这会儿早就已经坐不住了。
闻言反倒趁了心意。
“也罢,我这便去一趟长安。”
说完,并不停留,起身出了大帐。
庾献刚出了帐,就听有人在内大声嚷嚷道,“主公,这道士是个两边下注的小人!切不可信他!”
庾献略等了等,却一直没听到董白有什么回应。
他回头看了看落下的帐帘,心中颇不是滋味,往日的机巧应对,反倒让如今成了一团乱麻。
只是不知此行长安,又会是一番什么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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