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河河畔,一座崭新的浮桥已经在宽阔的河面上显露出形状。一条条被强征来的漕船上都有一两个李岩、红娘子的部下。在他们的指挥下,船工们将漕船在水面上并成一排,用绳索串联起来,再铺上长木板将漕船固定在一起,便成了一座简易浮桥。桥上桥下,船伕们忙碌成了一团,蓝衣白帽的大顺天兵则不时发出喝骂,催促工程加速进行。
浮桥已经可以勉强通行,一骑大顺军的夜不收小心翼翼地策马通过,到了南岸,寻见正坐在自己的大纛旗下闭目养神的李过。
“禀侯爷,西北方向出现了一队骑兵,千人以上,并不知是谁家的?”
“不知是谁家的?”站在李过身边的一名虬髯大汉问道,“难道没有打旗号?”
“没见有旗号。”
虬髯大汉扭头对李过道:“哥,会不会是朱贼的援兵?”
“也许吧。”李过眯着眼睛,“永平那边的朱贼关宁军还没有归顺的消息吧?”
“今日收到的塘报上没说。”这虬髯汉名叫李友,是李过的兄弟,也是他的副手。“不过有辛思忠和罗虎带兵看守,那永平方面的朱贼该抽不出大兵南下的。”
“那是自然的,”李过一笑,“若是大兵就不会如此隐藏行迹,连个旗号都不敢打了……不过,他们也不一定是吴家的兵马。许是附近的豪强或想要归顺额们的朱贼兵将。”
“大哥说的也是,这些日子可有不少来归的好汉。”
李过想了想,又道:“横竖就是千人,没什么好惧的……吴三桂的夷丁突骑也就如此了,朱贼那边还能有更厉害的精兵?”
“自是没有了。”李友哈哈笑着。
就在这时,李岩的一个部将快步上来通报:“禀侯爷,浮桥已经扎牢了。”
“好!”李过抚了抚巴掌,站起身来,“传令,过河,先和唐通汇合,再一起捉朱贼太子去!”
左右的亲兵轰然应喏。
……
号角之声呜咽响起,回荡在唐通所盘踞的这处壁垒周遭。这种号角并不是明军中常用的东西,而是关外塞北的各种胡虏们习惯使用的。关宁军常和他们打交道,而且也雇佣了许多胡虏勇士充当家丁。因此才拥有这种号角。
一名高大的白发老汉,此时就骑在马上,用力缓缓吹动号角。低沉的呜咽之声,越过了草袋垒成的壁垒,传到了每一名唐家兵将的耳中。
而在壁垒南面,背靠着天津卫的北城北门,大队的铁甲骑士已经下马,正在吸饱了水分,踩上去有点泥泞的土地上排列进攻阵型。
扶着草袋、旁牌往外张望的唐家兵将,看着那些铁塔一般的巨汉,人人都是胆颤心惊。
这些夷丁突骑在天津卫北城城楼上的表现的确算不上神勇。但是现在列出战阵,瞧着还是让人不寒而栗啊!
看看人家这个队形,这个块头,这个姿势……拿着掉刀、长枪的模样,就跟画上的门神差不多!
看来夷丁突骑还是很厉害的,他们在城头上一定是留手了,是在欺骗唐通唐总兵……
唐通也在看,脸色都吓白了,但还是努力装得不害怕。
“呵呵,样子到不错,都赶得上大汉将军了,可这又有啥用?大顺连天下都得了,这吴三桂还愚忠朱贼,妄图螳臂挡车,实在可笑之极……”
就在他自己给自己打气儿的当口,于少安这个人在顺营心在明的忠臣,已经举着个白旗,硬着头皮跑来了,一边跑还一边扯开喉咙嚎叫着。
“我是于少安,弓箭营的营头于少安……”
“总镇,于少安好像让朱贼给逮了!”
“许是来劝降的,要让他过来吗?”
唐通左右有人道。
“放他过来,”唐通笑道,“拖延片刻也好。”
有这句话,于少安很快就连滚带爬的进了壁垒,见了唐通后没有说话,就先在泥地里面跪了,磕头如捣蒜。
“总镇,小的有罪,小的把弓箭营的兄弟给打没了,还叫朱贼给活捉了……小的对不起您老人家的栽培!”
“打没了?”唐通眉头一皱,心说:难道不是投降了?
“是啊,都没了……”于少安哇的一声就哭起来了,“朱贼的掉刀兵太凶了,个个身披坚甲,刀枪不入,弓箭营的弟兄们拼了命也抵挡不住,全叫他们给砍没了。”
啥?都砍了!那么凶残?
唐通身边的军官家丁,全都冷气儿连连。
这夷丁突骑果然凶残啊!
“都死了?”唐通也脸色发青,“好几百人都死了?”
“都给砍碎了,个个死无全尸啊!”
死无全尸……
于少安哭得那叫一个伤心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是辽东总兵吴三桂亲自带队冲锋的,那吴三桂真是比鞑子还兄,杀人不眨眼啊,小的落在他手里,本也要被砍碎的,还好千岁爷开恩,免了一死,让小的来劝总镇爷反正。只要总镇爷肯反正,跟着总镇爷的兄弟人人都有二两银子的赏……”
“哼!”唐通冷哼一声,打断了于少安的话头,“他家的天下都亡了,谁他N的还跟着他混?跟着朱家,就是死路一条!”
“总镇爷,您这话说的不对!”就在唐通左右,竟然有人大声唱起了反调。
“谁?”唐通目光一转,已经发现说话的那人,居然是自己的本家兄弟唐老四。
“老四,你胡扯什么?”唐通怒视着唐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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