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停住了脚步,转过身看着顾君恩,浓眉紧皱着,似乎在细细盘算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永昌天子才低声道:“西安府那边还在同吴三桂那个狗贼交兵,南阳府那头又在和鞑虏对垒,汉中府刚刚和张献忠打过......也就是南边稍微安稳一点,若再和左良玉开仗,可就是四面受敌了!”
“皇爷,西安府早晚是不守的......”顾君恩说,“现在西安府城周遭兵荒马乱,早就没人耕种了,就算潼关伯(罗虎)和临朐男(高一功)不输在战阵上,等到西安府内存粮耗尽了,也只能弃城而走一条出路。南阳府的形势稍好一些,但是西安一旦不守,就会三面遭敌,即使努力维持,乡间也难免化作焦土。而汉中到时候也会陷入吴三桂和张献忠的夹击,形势一样不容乐观。如果咱们不能未雨绸缪,向南面扩张,就怕西安府一失去,便只能局促在襄京、陨阳之间了!”
被顾君恩一番提点,李自成也意识到问题严重性了。现在西安府的战事看着还能维持,可是西安府城周围的耕种却是无法进行了。没有耕种自然没有收获,等到西安府城内的储备耗尽,罗虎、高一功也只能粮尽退兵一条路。
李自成叹了口气:“陕西父老都期待额坐稳江山,救民于水火之中。额本来也这么想的,可如今却把半个陕西打成了白地,不知道死了多少百姓......”
顾君恩知道这位皇爷的妇人之仁的毛病又犯了,只好劝慰道:“皇爷,历朝历代的兴亡都是如此,只要您得了天下以后多行一些仁政,让百姓过几年好日子,就什么值得了。”
李自成点点头,“仁政还是要行的......只是额们南下打左良玉,会不会把朱家小太子引来?他可是才把鞑虏的那个什么发丘贝勒豪格打死了,士气正旺着呢!”
“不会的,”顾二军师非常肯定,“鞑虏的摄政王已经亲率大军到了商丘,要为豪格报仇,朱家太子怎敢西进湖广?”
李自成想想也对,那多尔衮听说是豪格的叔父,侄子叫人打死了,叔父能善罢甘休吗?仇是一定得报的......
顾二军师又说:“派去武昌府的细作回报,说左良玉那老贼已经病重将亡,其子左梦庚德薄才浅,难以服众,军心已乱......正是咱们趁丧而伐的机会啊!
而且左部纪律极差,上下将兵比强盗还不如,在湖广的这些日子,可把地方上祸害苦了,特别是那几个曾经被咱们占据的州府,现在人人都盼着皇爷再打回去呢!”
“真的吗?”李自成将信将疑,“莫不是在盼小太子吧?”
“怎会盼他?”顾君恩笑道,“他有什么好的?狡诈凶残,忤逆不孝,贪鄙成性,在湖广的名声臭到家了。”
李自成心想:一定是左良玉身边的谋士在拼命抹黑小太子!
“既然有人盼着额,那倒不妨再打一次!”李自成说,“不过不再免赋三年了......这次要均田了,东虏都能计口授田,额们大顺仁义之师为何不能这样?”
“皇爷英明!”顾君恩道,“咱们可以先派细作潜入承天、荆州、德安、黄州、汉阳等五个府,张贴布告,宣布要在湖广计口均田......贫苦百姓知道了,一定会支持皇爷大兵的。”
“甚好!”李自成心中顿觉畅快,“歌谣也改了,就唱作‘吃他娘,分他娘,闯王来了分田地’吧!这样一定会有许多贫苦百姓响应的!”
顾君恩又建议说:“皇爷,咱们是不是该和张献忠联络一番?如今义军只剩下咱们和张献忠两伙了,实在不应该自相残杀了。”
李自成哼了一声:“他躲在四川称王称霸,可是舒坦了,怎会和额联手?”
“皇爷,四川传来的消息可不是这样的,”顾君恩道,“张献忠没舒坦太久......他在成都称了帝后,就开始走下坡了。不仅在汉中被咱们打败,而且还一群明朝的残军围攻,屡战屡败,非常难堪,连重庆都丢失了。”
张献忠的命运和李自成居然有几分相似,他入成都建大西前运势不错,也打出了势不可挡的气势。可是在成都当上了大西皇帝后,就开始落了下风。不仅被李自成派去汉中的制将军贺珍打败,而且还被曾英、李占春、于大海、王祥、杨展、曹勋等一票四川的明朝将领围攻。
这帮明朝将领在张献忠杀进成都前看着都不怎么能打,可是在张献忠入成都当皇帝后突然都神勇了起来,纷纷聚集兵马,拉起大旗和大西军干上了,而且还打得有声有色的!
到了崇祯十八年春天的时候,朱慈烺任命的云贵川总督马士英携带大量的军饷、军资和数千贵州兵,以及“五年免赋”的太子令旨一同抵达四川的遵义府(遵义府就是原来的播州,在明末时属于四川省)后,张献忠的麻烦就更大了。
四川是天府之国,受小冰河期的影响不大,老百姓的日子也不是太苦。所以四川人根本不盼着张献忠来“拯救”,而张献忠也不是李自成那样在中原驰骋的英雄——四川人也知道得中原得天下的故事,更知道自古割据四川的政权都不长久。因此愿意投靠张献忠的四川人并不多,等朱慈烺的免赋令旨一到,张献忠在川东的统治就到了崩溃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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