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元年
正月初十
京郊南下的小道上, 一辆不起眼的油布马车缓慢地行驶着。
扬着马鞭的七喜儿,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
身后的车门动了动, 被人推开,一嘴杂毛的张起麟冲着他道, “快看看我这胡子,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同在马车里的张保嫌弃地道, “你敢快摘下来吧,别再吓着人!”
“你懂什么?咱都多大年纪了, 不长点儿胡子怎么行?来来, 我给你也贴上。”
“少来!”张保挤出车厢,接过七喜儿手里的马鞭,“我受不了他了, 你到里面去吧。”
七喜儿笑着没动, 张起麟靠着车门道, “你们赶慢点儿啊, 别碍着两位爷说话。”
“用你提醒?”张保回头给他个大白眼。
马车前面不远的道边上, 一个人背着另一个人, 慢慢朝前走着。
“你能不能安生点儿?别晃来晃去的, 当心掉下去。”
“我哪里有晃?”背上的人一脸无辜,摇荡着两条腿,“是你体力不行了,下身不稳。”
“爷下身不稳?”背人的人蓦地停了下来, “那你下去自己走!”
“我不!”苏伟两手一揽, 搂住四爷的脖子, “我腿疼,我不走。”
“爷真是太惯着你了,”四爷愤愤地哼了两声,又继续朝前走,“骑马说屁股疼,坐车说腰疼,走路又说腿疼。”
“我是老人了你懂不懂,尊老爱幼不知道吗?”
“这时候又说自己是老人了,之前闹着吃冰碗的时候,怎么不知道自己年纪大了?”
“那怎么一样……”苏伟往四爷头上一靠,别提多舒服了。
“对了,咱们一路往南走要走多久啊?你带了多少银子出来?”
“银子?什么银子?”四爷只顾埋头走路,似乎毫不在意地问了一句。
苏伟瞪着一双大眼睛,歪过脖子瞅着他的脸,“银子!吃饭住宿买房子,要花的银子!你别跟我说,你一两都没带!”
四爷的耳朵被苏伟喊得嗡嗡响,皱皱眉道,“爷的内库都有账目的,哪能轻易动啊。再说,之前忙乱不堪的,那么多双眼睛瞅着呢,爷哪里能想这些?”
轰隆几声雷,凌空劈下,远远跟在后面的张保、张起麟和七喜儿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见苏大公公气势汹汹地走了回来,七喜儿赶紧勒紧马缰,让马车停了下来。
“怎么了,我的爷?”还在跟胡子较劲的张起麟推开车门。
“真是的,什么都指望不上……”
苏伟爬上了马车,气嘟嘟地到箱笼里一顿翻腾。
四爷也悠哉悠哉地走了回来,靠在马车边,看苏伟翻腾。
“要不是我这些年攒下来不少,回头大家就一起挨饿吧!”
苏大公公一边嘟囔着,一边挨个箱笼打开。结果,在最后一个箱笼里,只翻出一只破破烂烂的老虎枕头。
“诶,不对啊,我的盒子呢?我的宝贝盒子呢?”
苏伟拿着那只破破烂烂的老虎枕头,冲车厢外面几个面面相觑的人晃了晃,“这是谁的?我放在这儿的木头盒子呢?”
“啊,”张起麟突然想起了什么,“这老虎枕头是之前小英子拿过来的,咱们要走前一天,小英子哭咧咧地找来了。说您也不带他,害他要接敬事房的烂摊子了。这老虎枕头是他从小枕着的,以后就让它跟着您了。”
“那我的木头盒子呢?”苏伟把枕头随手一扔,把手往身上蹭了蹭。
张起麟凝眉想了想,忽然道,“小英子走得时候好像是抱了一个木头盒子,他说是你留给他的念想,他会好好保存的。”
苏伟:“……”“!!!”
“咔嚓!”
车厢壁上不知什么东西一声巨响,一个人影噌地窜了出来。
“回宫!我要回宫!那个小兔崽子,我要宰了他!”
京城,端惠公主府
茉雅奇站在窗前,一动不动地看着远方的天空。
宝笙进了门,赶忙拿起架子上的衣服披在茉雅奇的肩上。
“公主别再着了凉,您这是又想先帝爷了吧?”
茉雅奇低头抹了抹眼角,“我没事的,皇阿玛无论在哪里,都一定会好好的……”
京郊小道上
苏大公公了无生趣地靠在车轮上。
车厢前,剩下几个人,把身上、车上所有能搜刮的银子都凑在了一起。
张起麟一点一点地计算过,美滋滋地凑到苏伟跟前,“我的爷,咱们身上的银子凑一凑还真不少呢。”
苏伟撬起一层眼皮,斜睨着张起麟手里那点碎银子。
“有多少啊,算出来了?”
“算出来了,算出来了,”张起麟笑呵呵地道,“整整二十两呢。”
苏伟一愣,紧接着两眼一翻。
“诶,苏公公!苏公公!”
徽州
正街上,最大的商行盛昌号,打开了铺面。
当家掌柜的唐全,指挥着一帮人,拴着马匹,架着马车。
“哟,唐掌柜的,又去接货啊?”
“不去接货,是去接人。”
唐全一个翻身上马,满脸的笑意遮盖了伤痕,“我们东家要来了,得去迎一迎!”
“哟,那敢情好啊,咱们还没见过盛昌号的东家呢。”邻里街坊都跟着道。
唐全一笑,“走了!”
一行人纵马而去。
傍晚
苏伟醒过来时,面对的是霞光满天的天空。
四爷仍然背着他,在路上一步步地走着。
“醒了?前面就快到落脚的镇子了,别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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