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恒不知从哪提着壶酒, 钻了出来。见阮菱匆匆逃走的背影,眼角戏谑笑了:“哥, 你也有今天?”
裴澜气不顺, 冷冷睨了他一眼,别有深意道:“季大人今早入宫,话里话外都是要孤提携他家大姑爷的事儿。”
裴恒脸色一僵。
裴澜眉梢微挑, 继续道:“太后昨日还说了, 你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二十有几了,府里一位王妃都没有, 像是什么话。”
裴恒脸色彻底垮掉, 只觉得手中的酒壶都不香了。
他埋怨道:“哥, 我刚忘了季佳盈大婚的事儿, 你就非要这么戳人家心窝子啊!我不娶, 我娶谁, 谁就倒霉。”
裴澜掀起唇角,冷笑了一声。那意思就好像在说,到底是谁先来招惹谁的?
裴恒“嘿嘿”一笑:“哥, 不提这了, 我好不容易进宫, 你陪我喝点去。”
裴澜不动声色的躲开他大掌, 喉咙微动:“滚。”
“哎呀哥, 我错了。”裴恒笑嘻嘻, 生生勾住了太子的肩膀, 不依不饶的黏糊了上去。
那肩有金龙的蟒袍,就那么被裴恒勾了来,竟也没推开, 两人朝外头走去。
院里的这场好戏, 到此就算作了落幕。
福乐公主有些乏了,周晚和另一位贵女便请安告退。
出门后,婢女问周晚:“姑娘,可要行动?”
周晚看了这么一场,眼角都笑酸了,此刻终于离开福乐的视线,她抬手摸了摸耳朵,耳蜗上赫然一颗黑痣被日光照得发亮。
周晚低低笑了,她指着阮菱离开的方向,不紧不慢道:“去吧。”
阮菱寻了一个亭子坐下,她摸了摸发烫的脸颊,轻轻把气喘匀。
今日这事儿太过惊骇,素日裴澜都是私下见她,像今日这样在大庭广众与她说话,为他出头还是第一次。
想想方才周围那些人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的眼光,她就没来由的后怕。
她并不想给沈家,给外祖母惹麻烦。同样的,母亲与阮岚山和离,她们也不再是官眷。若有人想存心为难,她护不住自己,也护不住母亲和妹妹。
她叹了口气,不远处妗儿同沈月在一起下棋。阮菱看了眼天色,已经渐渐黑了,再过会儿就是晚宴了。
她正想着,不远处小径上便有婢女朝她走过,阮菱正色,挺直了脊背。
婢女冲她福了福身子:“阮姑娘,我们公主有请。”
“福乐公主?”阮菱问。
婢女点头:“是,公主回京以后一直都想见见您。”
阮菱心中犯起了一丝涟漪,她与福乐公主素不相识,她为何要见自己?这个婢女很是眼生,说话也很可疑,阮菱并不信她。
婢女垂着的眼睫轻笑了笑,降了降声音:“阮姑娘,奴婢知道您不信我,可真的是福乐公主找您。您与太子殿下那点事儿,别人不知,难道我们公主还能不知,她可是太子殿下的亲妹妹啊。”
阮菱被戳中了脊梁骨,脸色一僵。是了,她曾是太子的外室,今儿在场的人绝不会有人知道,福乐公主与裴澜是一母所生,想来是他说的吧。
“你引路。”
婢女径直朝前引路,掩去了古怪的眼色。两人穿过抄手游廊,顺着影壁来到一座小院子,粉墙白雪,檐角陈列着各色憨态可掬的小人偶,倒像是可供歇脚的院子。
阮菱不疑有他,进了院门。
屋内,穿过屏风,设有一床榻,一旁挂着衣架,上边披着几件繁琐华贵的衣裳。
婢女给阮菱沏上一杯茶后,恭敬道:“您稍坐一会儿,公主即刻就来。”
一切都那么正常。
阮菱点头,目送她出了门。
婢女关上了院门,唇角冷笑。福乐公主确实知道她是太子外室,可知道这事儿的可不止公主一人。
残阳昳丽,一点点抹去最后一道影子。夜色杳然而上,暗沉的夜空看起来红彤彤的,阮菱走到支摘窗前,心知,晚上怕是会落雪。
等了半刻钟,福乐公主仍旧没有来的意思,唯有案几上的香线不知疲倦的烧着。
阮菱没了耐心,刚准备起身,就听见外头传来一阵有节奏的脚步声。
声音很沉很重,不像是女子。且福乐公主出行不可能不带侍女。阮菱呼吸一滞,快步朝内阁走去。她抄起一个还没点的烛台,护在胸前,躲在屏风后。
那脚步不疾不徐,最后在门前停驻。
借着长廊上的灯光,阮菱看清楚,那是一个男人的身形。
远处渐渐传来萧鼓奏乐,晚宴开始了。而阮菱被指使到了这儿,直到此刻她才恍然,自己这是中计了。
她脸色惨白,举着烛台的手腕酸的发颤,紧紧抿着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男女共处一室,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闭着眼都能想到。
阮菱心中慌乱不已,没来由的,她脑海里想起一道影子。
有孤在,你别怕。
一股酸涩的感觉自五脏肺腑蔓延开来,阮菱浑然不知,眼角已经湿成了一片。
“咯吱”门突然开了,男人走进了屋子。
月牙白色的衣袍拂过地面,他一眼就看见藏在屏风后的阮菱。
男人温润的唇角弯成奇怪的弧度,他淡淡道:“表妹。”
一句表妹把阮菱拉回了现实,心上的石头骤然落地,她手里的烛台蓦地掉落在地上,碎成两半。
她自屏风后走出,裙摆沾着灰,眼眸还泛着泪光。顾不得狼狈,阮菱问道:“表哥,你怎会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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