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一到, 随着皇宫厚沉的钟声,大楚的新年就这样过去了。
沈家世代定居在京城脚下, 沾亲带故的世亲好友不少, 王氏身为大娘子担起了迎来送往的功夫。
阮菱日日躲在屋子里,姨母和苏哲也住在沈府里,她害怕苏哲, 便闭着不见。
而苏哲好像也和沈从心说了一般, 沈从心对她不想以往那般热络。阮菱不知苏哲是如何描述的,但也多少可知。阮菱心中坦然, 她这辈子本也不打算嫁人了。
这日, 阮菱陪着沈从染在花厅里绣花, 老太太在里间午睡。王氏领着沈霜去赵侯府上走了一圈才回来。
院子里新雪消融, 一派祥和。忽而只听兵器摩擦伴随着脚步的声音, 庭院中间突然闯进来许多带刀侍卫。
王氏没见过这阵仗, 吓得慌了神,忙唤道:“快去请老爷过来,还有, 把老太太也叫醒。”
阮菱和沈霜把着花厅的门偷偷往外看。
那些侍卫中央簇拥着一个手执拂尘的公公, 面相偏女, 刻薄尖酸。阮菱隐隐觉得熟悉, 好像在哪见过。
沈家大爷沈从兴从书房赶了来, 王氏美艳的脸也有一丝慌乱:“夫君, 这还是正月呢, 宫里怎么会来人?!”
“夫人别怕,母亲呢?叫母亲了么?”
王氏急声道:“叫了叫了,母亲这会儿刚醒。”
夫妻两人正说着, 公公已走入大殿, 手里铺着一张明黄绢帛,耀目晃眼。
沈从兴为官多年,只见过一次圣旨,便是升迁时。如今这不打招呼不请自来的阵仗,饶是他为官十余载,也想不明白。
他咽下惶恐,恭敬作揖:“这位公公眼生的很,不知是……”
“沈大人,接旨吧。”
公公瞥了他一眼,随后摊开绢帛,吊着嗓子道:“奉天承运,圣人诏曰。沈家二女沈霜,阮家四女阮菱,秀慧兰心,出身名门。皇太后凤体欠安,宣官侯家适龄女子进宫侍奉,钦哉!”
“什么?”沈从兴猛然抬头,眼里生出一抹犹豫,他问:“公公,这大过年的,您是不是传错了旨意,我们家女儿还小,才都及笄不久,她们懂什么侍疾不侍疾的。”
公公将圣旨递出,倨傲道:“沈大人,这是皇命,盖了玉玺的。您有疑问,不如进宫去问圣人才好。”
“等等!”王氏站了起来,焦急问:“敢问公公太后病了为何要臣子女儿侍疾?妃嫔呢?公主呢?”
招公公嗤了一声:“无可奉告!”
“那要去多久?现在可是新年,正是我们一家人团聚的时候……”
“无可奉告!”
“你!”
沈从兴站起身,扶着摇摇欲坠,已在晕厥边缘的王氏。
沈霜已经开始哭了,她抱着阮菱,一脸害怕:“我不要去,我不要去!”
阮菱脊背挺得溜直,可心却是慌的。她蓦地想起裴澜曾说过这几日无事不要离开沈府,他是指的这个么?
可是有圣旨在,她怎么拒绝得了!
招公公已然不耐,他紧锁眉头,一扫浮尘,冲着身后的侍卫喊:“还不带走!”
王氏扑倒沈霜身上,疾言厉色:“凭什么要我家女儿去!我们是好好的官眷,又不是犯人,你们凭什么要强掳了我的霜儿走!走开,不许动我的霜儿!”
“娘!”沈霜扑在王氏怀里嚎啕大哭,身后已经有侍卫开始上来拽她。
阮菱也是冷声呵斥那些侍卫别碰她。
“慢着!”屋内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沈老太太住着凤头拐杖,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走出屋。
她午睡被喊醒,发上的抹额还没摘下去,布满皱纹的脸十分严肃。
沈老太太道:“公公,我跟我两个孙女嘱咐几句话,这总可以吧。”
她是英国公府独女,已故的夫君又是德高望重的太傅,颇具威望。招公公虽跋扈,却也不敢多说什么。他皱着眉,只道快些。
沈老太太拉过阮菱,背过众人。
阮菱眼眶有些红,可到底还是忍住了没有哭。
沈老太太攥着她的手,阮菱垂眸,掌心中多了一枚质地温润的玉佩。
沈老太太降了降声音:“菱丫头,这是我的信物。眼下突然唤你姊妹进宫,做这与常理违背的事儿,怕是灾祸。你寻个机会去找静太妃,我与她是闺中相识。若逢不测,或可寻求庇护。”
阮菱哽咽了一声,只答好。
一盏茶的功夫后,那辆黑色的马车自沈府门前缓缓行驶,周遭跟着两队侍卫,朝宫门走去。
小巷里,阮妗拎着篮子,鼻尖冻得通红,问向一旁的沈氏:“母亲,前头那是谁家的马车,怎么还有侍卫跟着呢?”
沈从染也觉得不大对劲,没答,可脚步确实越来越快。那马车眼看着是从沈府跟前走的,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儿。
进了沈府,素日院子里的下人竟没见几个。花厅里坐着沈家大房夫妇,脸色都不大好。
沈家大爷见到妹妹,布满愁容的脸勉强着堆出几分笑容:“这么早就回来了,你说你,今儿天好,怎的不带妗儿多逛会儿,这孩子都闷坏了。”
沈从染和沈从兴一母同胞,她这个哥哥有点什么事儿都写在脸上,凭借着亲人之间那股熟悉的感知,沈从染就觉得不太对劲。
她没回沈从兴,径直走到了王氏身旁,询问道:“嫂子,家里可是出聊什么大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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