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太太继续道:“找两个知根知底的人封了良娣, 放在眼皮子底下,你就是她们的主人。日后想固宠或是替你侍奉郎君都可用, 若是找了几个狐媚的, 倒不如我们自己的人用着安心,踏实。”
阮菱那一双明亮的眸渐渐黯了下去。
沈从染递上了几个名册:“这都是我和你外祖母亲自挑选过的,沈家旁系庶出的女子, 来路干净, 细微妥帖。菱儿,你若是什么时候想开了, 便同娘说, 娘替你安排。”
阮菱静静“嗯”了声。
沈从染看她这样, 心里也不好受。她何尝不想自己女儿嫁得的郎君, 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那人是未来的天子, 这个愿望从一开始就是不可实现的。
太子清贵自持,容貌和人品都是出了拔萃,可望不可即的。嫁给太子固然是全楚朝女子最大的梦想, 可伴随而来的纳妾, 侧妃也是必不可少的。
先皇后在世时, 圣人是如何宠爱疼惜, 中宫刚出生的嫡子就封为太子, 可后来又如何了, 照样没落得一个好下场。
母族潦倒, 圣人不到三月便又立了继后,数十年的恩爱只残留史书寥寥几笔罢了。
屋内三代,个个叹息, 自古女子的命数就是这样, 谁能逆天而行呢?
黄昏的光线顺着房檐落下来,树影婆娑,映下细细密密的碎金子。
藤院下,两个男人席地而坐,推杯换盏。
谢延放下酒杯,挑眉看向对面的男人:“啧,成婚的感觉如何?”
太子侧首看向偏厅里的小姑娘,眼底划过淡淡笑意:“还行。”
“这不像你啊,裴时衍。”谢延又撞了一杯,眉眼戏谑道:“犹记得去年,不知是谁被圣人逼婚逼得狠了,在福宁殿里好好说了一通,随后,这娶妻的标准便传开了。”
谢延学道:“这太子殿下喜欢什么样的?腰得细,臀要翘,手指要莹白如玉,纤纤细致。啧……”
裴澜眼睑泛着淡淡的红,任谢延如何调侃,却从未反驳。
他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漫声道:“谢言礼,长本事了。”
谢延笑道:“不敢,还得是太子给我机会。”
“哦?”裴澜眯起眼,昏黄的日光落在他那张俊俏的颜上,他手指点了点地下,醇厚的嗓音带着戏谑:“谢言礼,你该叫姐夫了。”
谢延俊脸一僵,半晌,两个男人脸色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是了,这一世很多都与从前不一样了。
阮菱没有惨死,裴澜没有孤独终老。阮妗没有嫁给陈家,谢延也没有替陈棣顶罪问斩。
他们都娶到了心爱的女子,甚至还成了连襟。
用过晚膳后,照例,銮驾要回宫了。
阮菱依依不舍的拜别亲人后,便上了马车。
两人上车后,阮菱便倚在后边的垫子上,太子捉过她的小手,柔软凉滑,也意外的没有反抗他。
太子淡淡问:“有心事?”
这话他算是明知故问,心事二字都写在小姑娘脸上了。
“没有。”阮菱安静回道。
太子便也没说什么,马车缓缓行驶在长街上,薄春时节,已是黄昏,街上人来人往,仍旧十分喧哗。
马车拐进去往东直门的官道时,阮菱突然道:“殿下,我身子一天天重起来了,日后可能没办法侍奉你……”
她唤他殿下——太子眼皮半掀着,心中一下有了定论。
不像往常般讨价还价,这次,他什么都没说,淡淡“嗯”了声。
阮菱心底顿时蔓延上一股无力感,母亲和外祖母说的没错,女子怀胎十月,不能侍奉夫君,那要裴澜如何自处呢,总不能她无法侍奉,还不叫别的女子来吧。
委屈和无奈像一只只小蚂蚁,咬噬着她的精气神。阮菱无意识的蹙起了眉,渐渐睡着了。
到了东宫,太子抱着阮菱回到了寝殿。清音拿着帨巾,眨了眨眼。
“照顾好太子妃。”留下这句,太子便匆匆离开了。
长定殿内,太子坐在案前,小顾将军手执佩剑,站在对面。
“说吧,在沈府怎么了。”
小顾将军挤了挤眉毛,有些难为情。
太子淡淡睨着他:“别和孤说你不知,太子妃如何,沈霜必然知道,也定也和你说了。”
小顾将军叹了口气,沈霜确实同他说了,只是这不是什么好事儿啊……
“说。”太子声音已然不悦。
小顾将军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的神色,随后清了清嗓子,道:“殿下,沈家祖母和沈夫人同太子妃娘娘说,要她给您纳……良娣。”
太子指节捏着白瓷杯的边缘,淡淡摩挲着,眼中一片明色,沈家是世家,这确实是她们会考虑到的事儿。
“然后呢?”太子问。
小顾将军瞪了瞪眼:“然后就,没了啊。”
“……”
“下去吧。”太子脸色有些沉,摆摆手。
他又坐了一会儿,便起身朝寝殿走去。
阮菱,你可真是长本事了。
就这点事儿,给你愁成这样?就这点出息?
昨儿个有心事,阮菱睡得沉,翌日直到日上三竿才堪堪醒来。
桌上摆着精致的一碟一碟,清音端来清水盆和帨巾:“娘娘,方才皇后身边的兰溪姑姑来了,说在坤宁宫摆了春日宴,邀您过去呢。”
“春日宴?”阮菱狐疑道。
她和裴澜才成婚没几日,这三个字大有来者不善的架势。
清音从长街几个洒水的小宫女那打听:“娘娘,据说除了各宫嫔妃,皇后还邀请了母族周氏的姑娘进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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