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结束，沈慕月原本打算坐谢家的车一道回去，只是谢太太被留张太太拉着说话，几人都在督军夫人房里，一时半会走不了，谢缨缨也要留下等。
沈慕月能清楚感觉到张家母女对她的敌意，她不想和她们发生任何冲突，和谢缨缨说了一声，准备先走。
谢家饿车做不了，她刚想叫一辆黄包车，秦韬走过来道：“阿月，坐我的车吧。”
洪诗语已经先回去了，车里并没有别人。
沈慕月犹豫了一下，转身上了车。
司机开车，两人都坐在后座上。
沈慕月今天穿了谢太太送的卡夫绸长裙，波浪般的头发随意披散在身后。大概是她太迷人，整场宴会，秦韬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落在她身上。
他很想邀请她去舞池里跳一支舞，但洪诗语在身边，他要时刻照顾，脱不开身。
车窗映出秦韬瘦削的脸，他的眸子中染上了一点笑意。
秦韬道：“刚才你在谢缨缨耳边说了什么，她那么冲动任性，也能乖乖听话。”
沈慕月笑起来，“这是个秘密，不告诉你。”
她脸上带着狡黠的笑容，纤薄的手掌却交叠在身前，努力扮演好一个大家闺秀的模样。
明明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狐狸，却要扮演成一只柔弱的小花猫，她口是心非的样子，很有意思。
沈慕月想起了阿香，她道：“我想拜托你一件事，阿香胳膊摔伤了，留在沈家多有不便，我想送她回北平。”
“好，这不是什么难事。”秦韬想也不想就应下来，他对沈慕月有求必应。
汽车在夜色中缓慢地行驶过，秦韬回去有一堆的事情要忙，他心里却希望时间能过得慢一点。
从督军府出来要经过一片居民区，汽车行驶到一排商铺附近，前面突然有一阵亮光，紧接着，巨大的轰鸣声便响了起来。
“是空袭！”司机大喊，他连忙调转车头，堪堪躲过了从天空中落下的炸弹。
街道两旁的房子被炸药点燃了，火光冲天。
秦韬从车窗里往外看，飞机还在天空中盘旋，子弹像雨点一般落下来。
房屋倒塌，车开的更加不顺利了。
沈慕月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景，她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走，我们去躲一躲。”秦韬拉着沈慕月下车，两人往相反的方向跑。
秦韬把沈慕月护在怀里，躲进了一间饭点。
沈慕月趴在窗口看，街道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哭声、喊叫声，房屋燃烧的声音，不绝于耳。
战争两个字对她来说很生疏，这是她第一次身临其境地感受。
南城在霍督军的管辖之下，城外有装备精良的驻军，飞机不敢造次，在城市边缘飞了一圈，逃之夭夭。
沈慕月惊魂未定，秦韬让人把车开过来，先送她回了沈家。
晚上十点多，很多人都开始准备上、床睡觉，大家从睡梦中惊醒，凑在窗前，遥望城市一脚的火光。
飞机是在天上，很多人都看见了。
沈慕月进门的时候，沈竞雄和二姨太正坐在愁眉不展地坐在客厅里。两人身上都只是穿着睡衣，脚上趿拉着拖鞋。
沈慕月去厨房倒了一杯水，坐在沙发上小口小口地喝着。
沈竞雄道：“看来传闻不假，南城很快也要打仗了，是时候准备一条后路了。”
沈竞雄是在担心自己的前程，他这个人最会自保，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自己吃亏。
“霍督军保一方平安，外面那么多兵，怎么可能打仗呢！”二姨太还没回过神来。
沈竞雄道，“妇人之见，你以为这一次郁司令从苏州过来是做什么，他们是要讨论下一步的布防。远的不说，西南军区的常督军虎视眈眈，他一直都想把南城吞下去。
这次霍督军去南京开会，和常督军就闹得很不愉快，人家有飞机，这是来霍督军的地盘示威来了。”
沈慕月对政治不怎么关心，她了解的也不多，只知道除了霍督军，南方还有两位军阀。湖广一带的赵督军，四川、云南一带的常督军。
常督军和霍督军不和，两人实力相当，都想把对方给吞下去。
喝完水，沈慕月起身回房间，沈竞雄和二姨太的心思全在空袭上面，暂时没有精力找茬。
第二天一早，沈慕月去上班，医院里已经忙成了一团。
小李塞了一件手术服给沈慕月，道：“亲爱的，手术室里面已经忙不过来了，快来帮帮我。”
沈慕月点头，她麻利地换衣服，跟着小李去了手术室。
昨晚空袭受伤的都是平头老百姓，他们去不起洋人开的教会医院，一股脑送到了仁和医院。
做手术不能有半点马虎，沈慕月全神贯注，一上午的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中午休息，沈慕月和小李坐在办公室里吃饭。
小李道：“如果真的打起仗来，医院指定比现在还要忙，还要乱。”
“其实我听庆幸自己当年学了医生，生逢乱世，医生算是一门手艺，走到哪里都能养活自己。”
沈慕月表示赞同，她道：“打起仗来，什么都可以却，唯独不能没有医生。”
沈慕月曾经想过，她从小学医，但真正救治过的病人却并不多，如果真的打起仗来，她倒是愿意去做一个战地医生，帮助那些真正需要的人。
医院的患者突然增加，药品有些不够用了。
下午手术的时候，沈慕月出来拿消炎药，药房的护士无奈道：“沈医生，你要的消炎药上午就用光了，所有科室都在催，但我能有什么办法，这都是医院高层领导的事。”
床位不够，走廊里临时加了一些床，病人躺在床上痛苦地呻、吟。
沈慕月的心皱成了一团，她脱下手术服，去了院长所在的办公楼。
仁和医院的门诊和办公是完全分开的，沈竞雄的办公室也在这栋楼。
沈慕月着急见院长，守卫拦住她道：“沈医生，你不能进去，院长正在开会，有什么事等院长出来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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