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语气不善,但是曹颙这边,实是无法同他计较。手足情深,八阿哥即便到地下,也该觉得欣慰,这世上总算有真心为他之人。
一口气忙下来,直到次日中午,曹颙才得空回城一趟。
按照规矩,初瑜作为已出嫁的侄女,要为八阿哥服“大功”,服期九个月。天佑、恒生他们也换了素服。
直到看着妻子泛红的眼圈,曹颙才认识到,没了的那位不仅是皇子阿哥,还是妻子的亲叔叔,自己的叔岳丈。
连着李氏也唏嘘不已,拉着儿子,问了几句贝勒府治丧之事。
虽同八阿哥鲜少往来,但是他名声在外,提及的人都要赞声好。即便李氏是内宅妇人,对这位“贤王”也有耳闻。
不知为何,曹颙也莫名伤感起来。
许是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他对未来历史走向没底了,才会这样揪心。
*
两间房,圣驾行在。
十六阿哥懒洋洋地躺在榻上,算着抵京的日子。从热河出来已经三日,还有六、七日才能到京,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
这些日子,虽也与曹颙有过书信往来,但是有些话是不能落到文字上的。还得见面了,才能两下商议。
这些日子,不仅失了胃口,而且他对于其他的也不怎么上心。要知道,他正是壮年,原是离不得女人的。如今,对于女色也只是平平。
这鸦片真是祸害人的东西,十六阿哥看着手中的鸦片膏子,心里很是清楚地明白这点。但是一旦烟瘾上来,他还是克制不住。
他正想着,就听到帐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十六阿哥忙将鸦片膏子包好,塞进怀里,就见十五阿哥挑了门帘进来。
“十六弟,八哥没了。”十五阿哥的神色变幻莫测,说不清是哀痛,还是幸灾乐祸。
十六阿哥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一下子站起来,看着十五阿哥说不出话。
“刚刚京里过来的消息,雅尔江阿上的折子。皇阿玛今儿问起八哥病情,原是说要派四哥去探病,旨意尚未下去,京城的消息就到了。”十五阿哥一口气说道。
纵然平素往来少,但到底是血脉兄弟。听到凶信这一刻,十六阿哥也觉得眼睛发酸、胸口堵得慌。
他稳了稳心神,问道:“那皇阿玛那边,现下如何了?”
“原本召集几个内大臣、大学士说话,这会都叫跪安了,一个人在御帐那头。”十五阿哥道。
十六阿哥踱了两步,到底是有些不放心,对十五阿哥道:“十五哥,咱们过去瞧瞧吧。还要劝着皇阿玛节哀、保重身体才是。”
十五阿哥冷笑一声,压低了音量道:“十六弟该不会觉得皇阿玛只有悲戚吧?”
这却是大逆不道的话,十六阿哥闻言皱眉,带着几分嗔怪道:“十五哥……”
十五阿哥挑了挑嘴角,看着十六阿哥道:“走吧,你向来是乖儿子,这个时候自然也要尽些孝道。”
他说得阴阳怪气,其中难掩讥讽,十六阿哥不由有些急,道:“十五哥,三哥不在这边,五哥在太后身边离不开,二十弟还小,行营能说上的话,就剩下你我二人,咱们不担心皇阿玛,谁担心皇阿玛?”
十五阿哥横了十六阿哥一眼,沉下脸来,道:“十六弟出息了,这是在教训哥哥么?”
十六阿哥见他这般执拗,真觉得头疼,道:“十五哥,弟弟不是那个意思。不管八哥平素为人行事如何,都是皇阿玛的儿子,咱们的兄长。皇阿玛只是不说罢了,也有常人的爱子之心。而且,他老人家又最见不得手足相悖。当年,小十八没时,二阿哥因没有露出戚容,还遭了申斥。”
这话说得都是实理儿,但是落到十五阿哥耳中,却是另一种味道。
他冷哼一声,道:“谁能比得上十六弟八面玲珑?哥哥我是蠢蛋,唱不来这父慈子孝的大戏码!”说着,也不待十六阿哥回话,转身挑了帘子,大踏步地出去。
十六阿哥也不晓得他到底闹什么别扭,想着他也是聪明之人,应晓得这个时候,表现好些,会获益无穷。
就说三公主,本为和硕公主。康熙四十七年,十八阿哥薨时,三公主刚好来朝,颇有长女风范,关心照顾圣躬。次年,她就破格封了固伦公主。
十六阿哥这边,并没有想着封爵什么的,只是担心哥哥犯了二阿哥的前车之鉴,才多说了一句。没想到他压根听不进去,还在这个时候置气。
十六阿哥担心圣驾行在,一时也顾不上十五阿哥,出门往御帐去了。
御帐外,站着乾清宫副总管太监魏珠与大学士马齐、领侍卫内大臣鄂伦岱。鄂伦岱是佟国纲长子,隆科多的堂兄,是地道的“八爷党”。
康熙四十七年一废太子后,闹出的保举新太子闹剧,就是鄂伦岱联合阿灵阿、揆叙、马齐等人,唱得主角。
这边,鄂伦岱与马齐两个也刚得了消息。马齐尚好,向来是老成的性子;鄂伦岱已经是满脸愕然,不敢置信。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康熙四十七年时,十六阿哥才十四、五岁,跟着皇孙阿哥们在上书房读书。八阿哥风头一时无二,朝臣中大半数都推举他为太子。满洲勋贵这边的支持者更众。
十六阿哥心里叹息一声,眼下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对两位大人点点头,低声问魏珠道:“魏总管,皇阿玛现下如何?劳烦你通传一声,我想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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