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只要足够大形成火灾就非常可怕,野火就能把没有干燥的生树都烧个精光。大江之上,江水仿若变成了一大锅火油,整个天空下都在燃烧一般,要烧光一切的气势!
巨大的火焰在风中向西面的水面扩张,原本浩大的船队,此时在大火下仿佛不堪一击。没来得及跑的船很快被大火吞噬,燃起了熊熊火光。空中烟雾弥漫,黑尘到处乱飞。
不过,巨木筏上帆在燃起大火后很快就被吞噬了,没有风帆助力,木筏向西漂移的速度是非常缓慢的,不仔细看,它们仿佛已在江面停滞不前。饶是如此,南唐军将士也吓得够呛。
“啊、啊……”陈乔所在的旗舰上响起一片大喊大叫,他自己也慌了。
火势虽然还没蔓延到这艘船上,但是借着风向的火焰是朝这边肆虐的,离得又近,船楼上的温度非常高,空气中简直是烫人!上面的几面旗帜,都被火焰点燃了,把旗杆烧得光秃秃的。
加上铺天盖地的大火气势震慑,船上一片混乱。人们个个满面惊慌,痛叫着蒙着脑袋往楼下跑。
人非鱼,在水上只有凭借乘坐的船只,许多人都披着甲,不敢急着跳江;但人遇到危险时,反应就是逃跑,将士们乱哄哄地奔走,就要离开船楼和甲板,本能地躲到船舱里去,有木板隔着,至少能暂时逃离炙热的热浪。空中袭人的热浪,要将人活活烤化一样!
逃离的办法,最可靠的还是将战船驶离此地,那巨型木筏移动缓慢,战船行驶速度较快。但一个个的人,只顾着乱跑。
“主公,走这边!”亲兵拽着朱令赟的手臂,大叫道。
陈乔也急忙跟着众人走,先离开这毫无遮拦的楼顶。后面的惊慌的士卒推攘乱跑,把人都挤到了楼梯口。陈乔在口子差点没被推下船去,当下便大喊:“稍安勿躁,别挤……”
前面一个朱令赟的亲兵拔出刀来,乱军之中,明晃晃的刀正在陈乔跟前,他顿时脸色都变了。那拿着兵器的士卒喊道:“别他娘挤……”
话音还没落,忽然听到一声“啪”地一声巨响,然后一声大叫。陈乔忙转头一看,见楼梯上的护栏断裂了,一个人影径直扑下了船。片刻后便“扑通”一声落进了翻滚的江水中。
有人嘶声大喊道:“朱将军落水了!”
陈乔心下“咯噔”一声,顾不得遮掩被烤得生疼的脸,忙往下一看,什么都看不到,只剩下江水。那朱令赟好像披着两层重甲,好几十斤铁负担在身上,这样落水跟绑块大石头丢江里也差得不多!
“快!快丢绳子下去!”陈乔大叫道。
但这会儿乱军拥挤混乱,一时间哪里找绳子去?有人疯狂叫道:“不是你扶着主公么?怎么扶的!跳下去,救人!”
“挤你娘的!”一个亲兵拿着刀凶神恶煞向后面的一个士卒劈了下去,顿时一声惨叫,鲜血在人群乱溅。但杀人并未止住混乱,在大火和惊慌的情绪下,这里好像要爆炸了一般。又有人被挤下船去,还有的从栏杆上爬上去,惨叫着跳到了下面的板甲上被摔了个半死。
有人大喊大叫:“主帅掉江里淹死了!”
战船一直在向西航行,片刻后那断裂的栏杆位置,已非朱令赟落水的地方;在这个位置找人无疑刻舟求剑。陈乔回头看身后,完全没见着人,浪潮一层接一层……该怎么救人?
但临战场主帅没了,这事儿非常严重。陈乔急喊道:“快下令舵手,调转方向!”
调转方向?往火里从么……况且这时候连舵手都不知在哪里。没人听陈乔这个文官的,战船仍旧在向西驶离,但朱令赟已经消失不见。
大江之上,南唐军战船纷纷向西逃窜,没人有法子控制千百艘船只。连江畔的的陆兵也有了乱象,无数的人站在江边,观望江面上的大火。
许久之后,船只靠岸,陈乔登岸。朱令赟淹死的事已经成为不得不接受事实……陈乔虽然看朱令赟不顺眼,但那厮在镇南军有威望,又有大军主帅的名分,能统领全军;现在死掉了,谁来统率大军?陈乔不认为自己一个文官临时出面,能控制这支军队。
而且朱令赟的消息扩散很快,主帅的事是全军将士关心的事,死主将的消息迅速扩散。军中人心惶惶,特别是水师很乱,一时半会儿连各部的武将都找不齐。
陈乔号召在场的武将,把别的武将叫来,重新推举一个临时主帅。
但周军没给他们机会,周军对战局的反应相当快速。不及中午,池州就调兵过来了,骑兵当先,步兵随后,径直攻打南唐军滞留在大路上的人马。南唐军还来不及统一军令,各部自知为战。周军前锋人虽少,却没有被南唐军组织起优势兵力围攻。况且此时南唐军军中人心惶惶,很快就被打得大败……
后面的人马受了影响,有的地方竟然是成建制地逃跑。号称十五万大军,看起来雄壮,但完全比陈乔想象得脆弱,军队像是一座大房子散架了一般。
往西的大路上,到处都是后退的将士。江面上,船只也是七零八落,各自退避。
当天半夜,郭绍在江边的水寨里,收到了罗彦环的快马急报。他细看了一番,脸上很快露出了红光……夜已深,身边没有别的人可以一同庆贺,但依然压不住郭绍心里的激动,暂时只能一个人偷着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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