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京宫殿内,帷幔上绣着樱花图案,乍看仿佛闺房一般,里面的椅子上却坐着一个男子。前面的桌案上,摆着两样东西,一张满是血迹的遗书、一份充满血泪控诉的奏章。
殿室两侧躬身站立着许多公卿大臣,包括摄关大臣藤原实赖也在场,众人默然不语,悲伤凄婉之气笼罩着整座宫殿。
藤原实赖从各方了解海陆几次战事,他心里已经很清楚了,既要战争进行下去、又要维持平安京朝廷的存在,已经变成不可能的事!
时至今日,如果继续打,唯一的结果是丢掉平安京……平安京对曰本国朝廷不仅仅是一座都城,公卿贵族几乎全都住在这里,根基实力也在此地。如果丢失平安京,临时迁都,藤原实赖不认为现今的君臣还能维持对全国的统|治;他们长久以来的身份地位,也会变得如同草芥一般廉价。
复杂的局面,此时反而变得十分清晰明白。
这时有人鞠躬道:“只能以陛下的名义诏令各地勤王了,聚兵于平安京以南与许军贼寇决战……”
没有一个公卿附和回应。事到如今,还有人持如此言论,实在是有些话难以说出口……所有大家才沉默了如此久罢。
就在这时,帷幔中神秘至高的人终于开口了,他缓缓说道:“无论怎样,曰本国子民将迎来极大的苦难,朕心甚痛。
不忍再看勇士与百姓再白白送命。或许朝廷的威信颜面将受到质疑,但曰本国仍旧要存在下去,大和子民仍旧要活下去……”
“陛下!”藤原实赖听罢内心微微松了一口气,脸上却极度痛苦,扑通跪伏在地泣不成声。顿时许多人跪倒在天皇面前。
天皇或许觉得自己的话还不够清楚直接,顿了顿又道:“朕只想尽早结束战火和杀戮,让百姓早日免遭蹂|躏之苦。”
宫殿内外,一时间恸哭声起此彼伏,恍若国丧。
伤心屈|辱的大臣渐渐回过神来,进言将小野好古全族治罪,将其定为祸国殃民之罪人。成明却道:“亡者已矣,再辱小野君灵魂不妥,无须再问其罪,既为国而死,不论功过,仍可将其灵位祭入神社。”
天皇很少决定什么事,此时众人听罢便无人反对,纷纷应允。
……数日后,韩通水师接近难波京港口(大阪),迎面便有一艘华丽的楼船驶来,上面挂着白旗。
战船上的将士纷纷引颈观望,等着中军的命令。韩通走上甲板,观察了一番那楼船不似平常见到的曰本船只,猜测可能是使者,便下令禁止动武,先把使者弄上来问问情况。
许久后,一艘战船放下小船,划船把一个使者送到了木兰巨舰上搜身。
使者被带到韩通等人面前,当即鞠躬用汉话说道:“下官乃曰本国国主派遣之使臣,拜见尊贵的大许水师统帅。我国主为接待大许将士,已在难波港备下大米、燃料等礼物,万望大帅能稍加克制,和睦相商……”
“咦?”一旁的卢多逊脱口发出了一个惊讶的声音。文官对称呼礼节很敏感,这官儿上来就把曰本国天皇称作国主,拘礼甚是谦恭,让卢多逊有点意外。
连武夫韩通也不好蛮不讲理了,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
韩通皱眉道:“曰本国此番前来求和?”
使节脸色微微尴尬,鞠躬道:“我国君臣以诚心待大帅,难波港口全部船只撤出港口,供大许战船停靠,港内备下物资补给,大许将士可作驻扎;并保证水陆不会出现任何敌对之行为……大帅上岸驻扎之后,下官等再与大帅详谈何如?”
韩通微微侧首,监军卢多逊轻轻点头。这事儿简直无法拒绝,毕竟对方先让了重要港口、还给水师在岸上的立足据点,并送补给……就算谈不拢,再开战也不迟。
韩通当即不犹豫,痛快地答应了曰本国使节所请,先把船队航行进港,把地方占了再说。
进了难波港,果然准备了很多粮食柴禾,并有更多的官吏前来接待。韩通让卢多逊先试探曰本国朝廷的条件……
最重要的条件,使节一见面就表明了,天皇愿意放弃帝号,降为国主;并称接受大许皇帝册封为国王,岁岁进贡。
有了君臣之义,开矿、通商等随之便有了名分。
韩通又提出租借石见国大森地区,直接受大许朝廷管辖。曰本国使臣出乎意料地痛快,当即答应……或许刀架在脖子上,并没有什么条件可讲!
大伙儿鼓足了劲上来准备撩膀子大干,不料对手这般姿态,诸将一时间没回过神来。
当夜,中军部署了防御和斥候之后,军府文武便在港口一座院子里商议对策。连差点被曰本军杀死的昝居润也说:“曰本国称臣纳贡,又拱手送出银山,我朝已经没有打下去的理由。我认为应先派人回朝禀奏官家,再作决定。”
众人纷纷附和……打仗无非就是要对方答应自己的要求,现在曰本国这般姿态,实在不知道为何再打。
武将们有些唏嘘,有人道:“曰军战船不堪战,冲杀起来却有股狠劲,俺们还以为遇到了一群犟驴,实在没想到他们一下子变得如此恭顺。”
旁边立刻有人道:“着实有点奇怪,不好明白。”
于是韩通立刻派轻舟舰,带着奏章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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