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中午,收到新安分号和上海分号通过票号发回的五大箱报纸、书籍和照片。
王乃增和庆贤召集各房翻译,一直翻译到三更天,直到把洋人的报纸都翻译过来看了一遍才回来歇息。本打算多睡会儿,没想到被外面那噼噼啪啪的鞭炮声给吵醒了。
“思淮,今儿个什么日子,外头怎么又放炮?”王乃增爬起身走出来呵欠连天地问。
“厚谊堂”明面上的掌柜杨清河的二儿子杨思淮急忙放下笤帚,一边去洗漱准备伺候王乃增洗漱,一边笑道:“先生,今儿个殿试放榜,外面的那些会馆可热闹呢,连重庆会馆的温掌柜一大早都差人来请袁侍卫、老余叔和小山东晚上去吃酒。”
二十几天前,苏觉明从上海发回任钰儿在英吉利领事馆做客时打探到的一个消息,说英法两国跟俄罗斯的仗打差不多了,交战双方正准备议和,对朝廷而言绝不是一个好消息,所以王乃增这些天忙得焦头烂额,只晓得张之洞落第了,别的事真无暇过问。
杨思淮这么一说,王乃增下意识问:“殿试放榜了?”
“放榜了,听外头的人说皇上亲御太和殿传胪,钦点翁心存翁大人家的二公子翁同龢为状元,山东济州的孙毓汶为榜眼,浙江钱塘的洪昌燕为探花,赐翁同龢、孙毓汶、洪昌燕三人进士及第,二甲钟宝华等一百人进士出身,三甲孙彦等一百十三人同进士出身!”
想到翁心存现而今已是协办大学士、吏部尚书,翁家老大翁同书正在帮办江北军务,王乃增不禁叹道:“父子三进士,还出了个状元公,翁家这会儿一定门庭若市。”
“这是自然,小的估摸着这会儿他家门口车都停不下。”
“重庆府各州县中了几个?”
不等杨思淮开口,听见动静提着热水从外面进来的余有福便笑道:“禀王先生,我们重庆府这次中了一位,永川的邵涵邵老爷,以三甲一百一十二名得赐同进士出身!”
“我上次去你们府馆,见这次来应试的举子不少,怎么就中了一个?”王乃增低声问。
“能中一个已经很不容易了,会试放榜那会儿小的就听敖老爷说文风最盛、出进士翰林老爷最多的成都、内江、南充、泸州、宜宾、遂宁、阆中和我们重庆府的巴县、长寿、江津等县这次没考好,那么多举人老爷来应试结果全落第了,一个也没能中式。”
“嗯,考运也很重要。”
想到晚上就要去会馆吃酒,余有福又兴高采烈地说:“不过听省馆张馆长说我们四川今年考得还不错,奉都县的徐昌绪徐老爷,以二甲第四名得赐进士出身,能考到这名次非常不易。还有什邡县的谭能高谭老爷,虽只考了个三甲七十名,但却是什邡本朝考中的头一个进士,什邡之前从来没出过进士老爷!”
“是吗?”见张喜从外头灰头土脸的走了进来,王乃增意识到再说这些不合适,不动声色问:“张喜,你家少爷呢?”
“禀王先生,我家少爷去省馆跟好友道别了,打算……打算明后天启程回趟老家,然后再回贵州。”见王乃增若有所思,张喜连忙道:“省馆好多人,小的连站的地方都没有,就跟少爷说了一声先回来了,先收拾收拾行李。”
“你家少爷没事吧?”王乃增紧盯着他问。
“没事,我家少爷说了,这次没能考中,下次再考。”
“没事就好,”王乃增微微一笑,随即话锋一转:“张喜,行李就不用收拾了,等你家少爷回来,就说我找他有事。”
“不收拾行李咋回去?”张喜不解地问。
“就算回去也不急这一两天,跟你也说不清。我待会儿还有点事……要不这样,思淮,你在这儿候着,等张少爷回来之后请张少爷去一趟书肆。”
杨思淮意识到王先生是打算让张之洞进厚谊堂,说不定还会帮张之洞谋个差事,连忙道:“遵命!”
张喜越听越糊涂,心想去哪个书肆,要说书肆,外头的书肆多着呢,可又不敢问,只能老老实实听王乃增的。
……
名落孙山,张之洞很失落。
不过想到自个儿还年轻,这次虽落第再过三年还可以考,心情没之前那么郁闷了,微笑着祝贺金榜题名的同乡,跟考中和没考中的同乡们把酒言欢,吃完酒,一一道完别,直到太阳快落山才回到达智桥胡同的这个深宅大院。
余有福和小山东去重庆会馆吃酒了,杨思淮当仁不让地做起门房,见张喜也坐在门房里等,张之洞禁不住问:“思淮,你家老爷在不在房里?”
杨思淮急忙起身道:“张少爷,王先生正在书肆等您,小的恭候您一下午了。”
“哪个书肆?”
“小的给您带路,张喜,劳烦你帮我看会儿门。”
“行。”
张之洞被搞得一头雾水,见问也问不出什么,干脆提着衣角跟杨思淮走出院子,就这么转了一大圈,来到一个看着有些眼熟但从未进去过的书肆前。
杨思淮撩起门帘,回头笑道:“张少爷请。”
“好。”
很普通的一个书肆,掌柜的正趴在一堆书上昏昏欲睡,抬头看了一眼杨思淮,像什么也没瞧见一般又趴下了。
张之洞正准备问王先生在哪儿,杨思淮竟走到角落里敲了三下那扇不起眼的小门,等了不大会儿,门吱呀一声从里头打开了,只见这几个月没少去拜访王先生的乾清门侍卫恩俊,竟穿着一身便服,托着一精致的鸟笼笑眯眯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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