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穆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清晨了。
虽然脑袋还有些昏涨,身上也有些使不上力气,但是宋穆还是小心的坐起身来。
看着身上盖着的薄被,宋穆借着屋外漏进来的月光朝着屋中打量。
这房子造型古朴,却也雕梁画栋,有番古韵,但奇异的是四面白墙空无一物,连雕花窗户上的窗户纸也有些枯黄破烂。
再看向房屋地面,竟然凭空露出一片土层,屋内地面比之屋角处竟然还矮了一大截,只有边角处还剩几块缺了角的残破青砖。
想必是有人刨了这满屋铺就的青砖了。
而宋穆身下的床,却也不过是两条长凳上架着一块床板,除了地上一角堆着的一堆书外,周边便再无任何长物,屋内家居桌椅这类的想必也早就没了。
宋穆这时候才记起昨日那刘郎中给自己看病,难怪坐着的还是他自己的药箱。
这雕梁画栋的人家之中,竟然这般落魄不堪。
宋穆摇了摇头,微微叹了口气准备起身找水喝。
事在人为,就算这个家如今破落不堪,宋穆相信只要人活着,一切都会改变的。
“嗯,穆哥儿,你起来了?”
就在宋穆动身下床的时候,墙角传来一个模糊的声音,然后便见到一粗矮的身影从地上爬起向着自己而来,宋穆心中听到是人声还算镇定,见到来人,这才有些愣神。
“二叔,你怎么在这?”
“我怕你半夜再发什么急症,睡在这好照顾着点你,穆哥儿,现在怎么样了,是要吃点东西吗?我去给你弄来。”
宋良达很是关心的看了看宋穆,点着了油灯,宋穆这才看见不远处的房屋角落地面上放着一层铺盖,想必那就是宋良达今晚休息的地方。
见到二叔如此体贴入微,宋穆心中也是十分感激,当下抿了抿嘴,却是微微摇头。
“我就去喝口水,二叔,我已经没事了。”
“啊,别乱走,我去给你弄来,正好昨天煎的药还剩下一些,我也给你端过来。”
宋良达见着宋穆要独自出来,连忙搀扶着宋穆在床边坐下,然后连忙开门出去,不一会儿,院落里传来呼唤二婶的声音。
宅院里热闹了几分,正是清晨天微微亮的时候,宋穆披着衣服靠在窗台边,烛灯外的院子里已经多了一分烟火气息。
宋穆叹了口气,此刻也是彻底接受了这一切,只不过上辈子很多事情未能完成,这辈子也别再那么憋屈的死了就好。
不一会儿,宋良达便端着一碗水和一碗药走了进来,在宋穆床头放好,宋良达身后蹦出个小丫头。
这是二叔的独女宋明微,七八岁年纪,小名丫丫。
小丫头长得不白皙,但是一双眼睛很大,烛灯照着闪亮,扎着两条有些枯黄细小的辫子,正从口袋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一块手绢,然后打开从里面捻着一块棕黑色的东西放进了宋穆手中。
“大哥,这个糖给你,吃完药吃。”
小丫头很是懂事的说道,却是将手绢重新攥紧,然后逼迫着自己的目光从放入宋穆手掌中的那枚方糖上移开,那一刻宋穆见到她手绢中只剩下了一些小碎块。
“好啦,丫丫,去叫你娘亲把饭菜端进来,咱们早饭都在穆哥儿屋里吃。”旁边的宋良达对着宋明微说道,小丫头快步跑了出去。
“穆哥儿,先把药喝了吧,过会儿咱就吃早饭,你也好几天油米未进,身体会扛不住。”
宋良达对着宋穆说道,宋穆接过药点了点头,看着那浑浊的药液也没皱眉,一咕噜都喝了下去。
“慢点,慢点,别急。”宋良达又赶忙上来拍拍宋穆的背,对于自己这个侄儿,宋良达看的比自己亲闺女都重。
宋良达年轻时药石过补,身体虚胖矮钝,大夫说其能有一女已经是天地降福,如今大哥宋良通已不在人世,就留下这根独苗,宋良达下定决心,决不能让宋穆再出什么问题,否则他日入地府再无颜见列祖列宗。
还好自己这侄儿从小谦逊有礼,除了待人接物有几分木讷,却意外的读书聪慧,大哥走后的第二年,他竟然独自考上了童生,这让跌入谷底的宋家总算有了点盼头。
只是宋良达想不通的是,自己这个侄儿平日里哪怕去县学也要和自己说一声,为何前日竟然会去做那等危险的事情。
刚刚将喉头苦味压下去的宋穆哪会想到宋良达此刻所想,只是觉得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过孱弱,自己以后恐怕也要多多锻炼,才能好好活下去。
不一会儿,二婶朱氏已经端着饭菜而来,宋良达也帮着搬桌子凳子,宋穆本要上前帮忙,却是被拦着不让动手。
二婶朱氏是个虎背熊腰的女人,看起来颇有几分彪悍,宋穆也是从记忆之中得知朱氏是农户出身,当初宋家给二叔娶亲的时候实在是拿不出太多银两,加上二叔身体又有几分抱恙,最后老爷子做主从过去的庄子里寻了个贫苦人家的强壮女娃。
自从宋穆父母双双离去之后,这个破败之家便也多依靠二婶支持,虽然勤勤恳恳,但也只是勉强饱着四口人。
“穆哥儿,你多吃点,这是给你炖着的鸡,昨日你只喝了一点汤,今日大口都吃了。”
缺边缺角的桌子上,宋良达将桌上的鸡肉都挑入宋穆碗中,宋穆点头,让二叔几人都一起吃,却见到他们都不动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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