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思锐突然发现,他对着卢思奇,已经恨不出来了。他也曾经有过一段时间憎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憎恨老天爷是如何的不公平,让他吃尽了苦头,尝遍了酸甜苦辣。但现在对比卢思奇,他才发现,他远比他要幸运得多。
父亲死的时候他已经13岁,是个半大的孩子了,母亲虽然疯疯癫癫,但至少清醒的时候,还会目光温柔地叫着他思锐。人都说有妈的孩子是个宝,哪怕是个疯妈,至少也比当根草要强得多,十六年来风风雨雨,再苦再难都是他们母子二人相依为命得度过。可是卢思奇小小年纪寄人篱下,从众星捧月到吃苦受罪,他刚刚没有多说小的时候是如何拿起炒勺,在比自己还高一头的灶台上学会做饭的,但桑思锐能想象得出来,回想起自己也从食指不沾阳春水,到煎炸煮炖样样精通,是以多少次被油烫多少次被刀切伤为代价的。
他突然对眼前这个男人充满了同情,这一切悲剧的起点,是一个叫做桑念远的男人,他一个人的死造成了两个家庭,四个人的悲剧,留下了两个挣扎求存的可怜孩子,伤害了一个爱他至深的女人。至此,桑思锐隐藏在内心中对父亲最后的一丝崇拜也终于散去。从此以后,他会努力生存下去,照顾精神异常的妈妈,守住这个风雨飘摇的家。所谓的事实真相,他再不去纠结。至于那把枪,假如卢思奇真想要,就让他带走。
是的,卢思奇上门来找他,目的就是为了找那把枪。当年卢思奇亲眼看到,父亲冲进胡同的时候,手上什么也没拿,哪怕他当时年纪尚幼,但是母亲在他面前咽下最后一口气这种大事,他永远都不可能忘掉,时隔多年再回忆起来,现场的细节依然清晰无比。他分析来分析去,觉得那把枪最大的可能还是在桑家,可是这几年他一直在找桑思锐的下落而不得,现在好不容易知道他们又回来L市,于时他便迫不及待地找上门来。
当年谁欠了他妈一条命,现在是该偿还的时候了。不知道时隔十六年,他们是否还记得,曾经有一个无辜受牵连的可怜女人,倒在了他们自私贪婪的欲望之下,留下一个稚龄的儿子,磕磕绊绊地长大,怀着一颗强烈仇恨的心,是要将这些人一同拉进地狱的!
当年惊鸿一瞥,他只来得及将两个仇人的脸深深地刻在记忆深处,等他长大了有能力为母亲复仇时,也颇费了一番功夫,才查出这两人的真实身份。不管事石岩荣还是李欣,他们这十六年来,一直顺风顺水,尤其是李欣,还一路爬上了L市公安局局长的位置,在卢思奇看来,这些人的升迁,都是踩着母亲的尸体爬起来的。
所以在得知石岩荣有一个即将高考的儿子,卢思奇毫不留情地选择先杀了石岩荣。他只恨自己当年太小,没有立刻能为母亲报仇,给了这些人十几年苟延残喘的机会,也让他们的孩子,失去了体会一下他人生中种种痛苦的机会。
逢年过节,他们一家团圆的时候,可曾想过有一个面黄肌瘦的小男孩蜷缩在床,饿的只能喝凉水,还要小心翼翼不发出任何动静,只因为五姨性格古怪,每逢节日,外面越热闹,她的心情越糟糕,她的心情一糟糕,卢思奇自然而然成为出气筒。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他上高中住了校,才算结束,等他高中毕业进入社会开始工作,五姨的身体已经非常不好,再也抬不起手来欺负他,反倒因为要用他挣来的钱过活,态度变得好了许多。
可是即使这样,也不可能完全磨平他这么多年所受到的冷遇和虐待,所以当最终他恢复独自一人的时候,他将自己这么多年苦难的生活,归结在当初射杀母亲的那帮人身上,归结在当初默默拿着母亲留下的积蓄,让他生活困苦的无名氏身上。既然他的人生无法重来,那就让他们用剩下的生命来还债吧!
石岩荣的那个儿子,后来他也见过,就在石岩荣的葬礼上。鬼使神差的,他参加了石岩容的葬礼,黑西服宽墨镜,就将他的情绪全部隐藏下去,没有人知道在这个所有人都肃穆悲伤的葬礼上,他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笑出来的冲动,尤其是看到伤痛欲绝的儿子扑在石石荣的遗体上哭得不能自已时,他觉得他过去十几年所受的苦楚,都是为了等待这一刻报复的快感。
他站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阴森森地盯着前来猫哭耗子的李欣,十分期待,用那把枪顶着李欣的头时,他会是个什么样的表情,相信这一天不会太久远了......
在调查胡大勇被杀一案时,警方不可谓不尽心,家属区里所有的人都被一一走访到,小区外三条街上所有的监控摄像头,视频也被仔细看过,可是那来无影去无踪的作案凶手,就是不见踪影。
这样的一份答卷,李欣当然不满意,他黑着一张脸坐在会议室,听着刑警队长磕磕巴巴地汇报工作,忍不住猛地一拍桌子:“你就拿这个给我看?工作是怎么干的?这身警服是不是不想穿了?只要你说句不想,老子立刻成全了你,省得在这里吃白饭!”会议室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全部耷拉着脑袋任李欣训,能用的法子他们都用上了,却连凶手的影子都没抓出来,他们也觉得憋屈的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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