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做到一镇巡抚的,皆非等闲之辈,前些时候朱之冯被愤怒蒙蔽了心神,然冷静下来,也能客观分析宣府镇的成功之处。
此时款款而谈,尽显一镇巡抚风采。
李邦华也是点头,他说道:“周礼有言,周朝五家为比,五比为闾,四闾为族,五族为党,五党为州,五州为乡,各设比长、闾胥、族师、州长、乡大夫以治之。历来自上而下者,所治皆不过五人,国朝以一官数吏,便要治理州县地方百姓数万户,确实过于粗疏,不得不依靠士绅,此为大明财政败坏之由。反观永宁侯做事,地方周详细密,无以加矣,颇有上古之风。”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也慢慢扭转了宣府镇地方冗官冗吏的看法,认为这才是宣镇地方财政优良的秘诀之一。
也因为收税力度比大明增加多少倍,就算供养比大明余处庞大许多的官吏,一样闲庭信步,绰绰有余。
李邦华神情转为严肃:“更恐怖者,便为此地的官学力度!”
大明学教如历朝一样,当然分为官学与私学,“学在官府”这是历朝统治者都重视的,大明也不例外。
但限于此时财力,便是非常重视教育,然由官方供养的廪膳生,大明规定数额不过府学四十人,州学三十人,县学二十人,每人月给米六斗为廪食。
余者增广生,附生等等,属于寄学之人,就要自备衣食。
这还是生员,也就是秀才,童生自然属于自生自灭的对象,反观宣府镇,不说秀才,童生一样全部由官府养起来。
李邦华沉声道:“为何诸学子饱读圣贤书,出仕任官后却沦为国之虫害?便是寒窗不易!”
他道:“国朝之科举制,若想中举及第,士子非得数十年之功不可,如此家人辛辛苦苦供养,家族含辛茹苦培养,历尽艰辛,方得为官,自然是感激自己家人家族,朝廷欲念及报效?只是笑话!”
身为左都御史,此事李邦华早已了然于心,便是现在让他选择,是家族还是国家,他都要思想激烈斗争一番,何谈他人?
他说道:“且读书昂贵,花费甚大,数十年下来,往往殷实之家倾家荡产,如此为官后第一要务,自然是将往日所耗捞回来,指望他们报效朝廷,痴人说梦罢了。”
他叹息道:“现官学无力,私学为大,士子受各方供养得官,自然要报效东主,更沦为党争之器皿。”
所以李邦华对宣府镇的官学是非常赞赏的,唯一一点极力赞扬,没有丝毫抨击之处。
毕竟读书花费大太了,寻常之家,更不要想培养出一个读书人,现在这部负担全部由官府填上,学子可以安心读书,也更就愿意报效官府。
这还有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心理在内,受官府供养,不报恩,就是不忠不义。
对百姓来说,自然也非常愿意,一是读书,在此时名份非常高,读书人总是受人尊重。
二不要自己花钱,这点最重要,家中没有负担,自然安心让孩子去就读,往日只有大老爷家中子弟可以读书,各人眼热羡慕,现在自己穷家小户的也可以出读书人,谁不情愿?
三还有一点,是许多人内心没有说出来的潜语。
到小学高年级后,家里很多小子也长到十四、五岁,十六岁了,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现在等于官府替他们养儿子,每日在学堂吃的还是好的,谁不愿意让儿子去读书?
许多人担心的劳力问题也不存在,毕竟学堂逢五、逢十都有放假,一月足有六天的假,平日也可回家帮忙。
每逢农忙,学堂还会组织活动,叫什么“勤工俭学”,经常到农田,厂坊等地去参观或是帮忙。
按王斗的话说,这叫“理论与实际相结合!”,李邦华也认为这种做法很好,让学子多任实务,免得到时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搞出一群书呆子。
对落考童生考秀才,落考秀才考举人,还各只有三次机会,他也颇为赞赏,避免学子将一生的光阴就这样消耗,害人又害己。
不说《儒林外史》中范进是个悲哀,清时年龄最大的举人,九十八岁才中举的谢启祚更是场悲剧,没有任何意义。
而按宣府镇规定,落第童生连考三次,还考不进中学,成不了秀才者,一般只在二十岁左右,青春仍盛,正好去谋一份职务,养活自己与家人。
免得留有希望,一直考到八十岁不停。
秀才连考三次,还考不中举人,入不了大学者,也才二十三、四岁,还是青春仍盛。
之间他们还可一边从吏任职,一边考试,更加的从容不迫,三次后正好断了这个心思,专心做自己吏员便是,从科员慢慢往上爬,也是出路。
这也避免他们由怨生恨,考三年刚刚好,连考三十年,很多秀才皆会产生强烈的报复社会念头,便如牛金星等人。
历来破落秀才,也尽是民间造反的文人主力,洪秀全便是一个。
最后能考入大学者,更无不是品学兼优,意志坚定之士。他们能毕业的,拿到毕业证书便是进士,算优秀学员,直接授骑尉勋阶、或享受正科级待遇。
不能毕业者,也没有再复考的机会,直接就是一张结业证书,仍然算举人身份。他们将以普通学员之身任甲长等务,享受上士勋阶或副科级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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