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最初只是微小的拍击声, 紧跟着寺外传来接二连三的相似动静。
此时夜幕降临, 蚊虫逐渐变得繁多, 明川寺又有一池死水,蚊子飞起来黑压压一片。平日它们只有山上的野兽能吸血, 今晚忽然来了这么多人, 连蚊子都变得兴奋异常,一个劲地往人身上扑。
龙头会帮众来得急,不是每个人都带了驱虫药包。
虽然听不到寺里的动静,但是蔡老爷子进去半天都没有出来,守在外面的人愈发紧张起来。
一紧张,自然就出汗了。
原本蚊虫咬几口,只是痒痒,忍一忍就过去了, 跑江湖的汉子谁不是皮糙肉厚?可是随着时间推移, 蚊子好像越来越多了,特别是月亮升起之后, 能清楚地看见成片的灰黑虫子飞舞着, 然后落在裸.露的皮肤上直接就咬, 嚣张万分。
手上有, 脸上有, 眼睛一眯能看到自个鼻尖上也趴了一只。
怎么忍?
别说江湖帮会了,就连朝廷里面吃粮拿饷的兵丁也没办法做到纹丝不动。
蔡老爷子刚意识到外面的动静是什么, 紧接着就是一群蚊虫往他右手伤口飞去, 他急忙挥开。
虫群散而复聚, 还有些转而扑向头脸。蔡老爷子只好暗运内功,将这些可恶的虫子隔开,原本这不算什么难事,内家高手立于雨幕之中衣裳都不会湿,然而他年纪打了,方才又受了内伤,便有些力不从心。
墨鲤:“……”
没想到率先围剿龙头会的竟是一群野蚊。
长信帮主与杜镖头满身泥污,又臭又脏,竟是幸免于难。
另外一个晕倒在草丛里的龙头会账房就没有这么好运了,他躺在那里动都不动,就是一块送上门的肉,蚊虫不是闻着味来的,无意间在草丛里落脚发现吃的还能客气?于是很快就被生生咬醒了。
野蚊子毒,咬了不止是痒,还疼。
“嗷。”
账房一跃而起,疯了似的拍着自己手臂跟脸。
孟戚心念一动,顿时笑道:“龙头会当家人的项上人头,我是不要的。人头这东西,拿出去不能卖钱也不能送人,值个什么呢?不过既然蔡老爷子觉得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买杀手挖陷阱的时候累及他人都是意外,那给蚊子咬几口,自然也不算什么。”
蔡老爷子心道不妙,然而不等他反应,一块小石子就打在了他气海穴上。
力道不轻不重,只推得他往后一踉跄。
然而刚刚提起的一口真气被彻底打散了,同时还有一股滞堵气脉的内力盘桓在着。
蔡老爷子后退一步站稳,随即发现站在他面前的孟戚墨鲤都不见了,原本想要趁机溜之大吉的长信帮主以一个古怪的姿势僵立在那里,一看就是被人点了穴,而外面更是传来一阵杂乱的动静、
有叫骂声,有兵器落地的声音,还有人忙着逃跑发出的响动。
几息工夫之后,一切复归平静。
蔡老爷子深深吸了口气,缓缓转身,正看见孟戚背负双手,满脸笑意地迈进断垣残壁的寺庙之内。
这人究竟是谁?高到离谱的武功,不拘一格的言行……蔡老爷子把江湖传闻想了个遍,心终于咯噔一跳,落到了一个他原以为荒谬的说法上。
孟戚正慢悠悠地点头道:“蔡老爷子果然不愧是豫州道上三十年不倒的人物,既没有想跑,也没有做出什么自不量力的举动。”
“如果只是喂喂蚊子就能把梁子了结,老夫求之不得。”蔡老爷子叹了口气。
江湖人刀头舔血,什么苦吃不得。
就是难熬一点,也不是熬不过。
“孟……国师。”蔡老爷子试探着唤了一声。
“嗯?”
孟戚回过神,又有几分意外。
他的表情等于是承认了这个称呼,蔡老爷子非但没能松口气,反而更加揪心了。
——如果江湖传闻是真,这位突兀出现在雍州跟京城的前朝国师简直是妖孽,一把年纪了还能貌若青年。如果是顶着前朝国师之名出来搅混水的,武功高绝却非要玩这套装神弄鬼的伎俩,分明有所图谋。
想到遗楚吴王,再想这位前朝国师的身份,蔡老爷子一阵头痛。
“原来蔡老爷子身在豫州,也听了跟孟某有关的闲话。”孟戚似笑非笑地说。
他完全没有遮掩身份的意思。
国师的身份见不得人吗?自然不是,反正墨大夫已经知道他年纪了。
“不敢。”蔡老爷子苦笑道,“前些时日,在江湖上引起轩然大波的高手,只有青江上涉水而过的孟国师。”
可笑他当初还以为是什么招摇撞骗的后辈,觉得传言不实嗤之以鼻。
“江湖上最热闹的传闻,不应该是上云山的厉帝陵宝藏吗?”孟戚玩味地问,这事可瞒不过他,在京城的时候他就跑了不少家茶楼酒肆,一路到豫州也没少进这些地方。
“这……”
蔡老爷子说不出话,上云山的帝陵宝藏已经被认作是一场笑话,那么多人被困在山上,到最后厉帝陵没找着,反而被齐朝官兵用火炮轰了不少。事后众人一算,除了春山派的人,其他大门派根本没有参与此事。
如果是真的宝藏,那些江湖上数一数二的人物会半途折返吗?
其实青乌老祖死得也蹊跷,说是谋逆,卷进了齐朝宫变。可是深宫大内纵然戒备森严,以青乌老祖赵藏风的武功就算七进七出都不是个事,然而事情发生在宫内,齐帝又死了,真相无人知道,只有一些不清不楚的话在外面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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