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乾清宫内,崇祯皇帝的心情还沉浸在建州大捷的喜悦之中。
今年前有遵化大捷,后有建州大胜,不管是君臣,还是百姓,都认为建虏日薄西山,支撑不了几年了。
崇祯尤其高兴,认为是自己对东江镇的大力扶持,才终于扭转辽东局势,平辽已不是空话,而是将要实现的目标。
毛文龙的奏疏也已经呈到御案,主要是两点,一是授予指挥辽镇的权力,二是辽饷由东江镇转运分配,以便钳制辽镇。
此时,在殿内躬身肃立的是内阁首辅周延儒、次辅温体仁,以及兵部尚书梁廷栋、户部尚书毕自严。
不是正式的朝会,而是崇祯皇帝召集相关重臣,进行了一次御前征询。
“毛文龙奏疏所言之事,众位卿家以为如何?”崇祯缓缓说道:“若两镇合并,东江镇人强马壮,毛文龙保证能在三年内击败建虏,将其逐出辽沈。”
毛文龙没敢用平辽来刺激皇帝,唯恐袁崇焕的“五年平辽”还在皇帝心中留下了阴影。
而逐出辽沈这样的字眼,也比平辽更有转圜余地,对毛文龙、郭大靖,以及东江军的压力要小一些。
“己巳之变”后,朝堂震动,温体仁与周延儒联手,借着皇帝对袁崇焕的愤怒,弹劾曾支持袁崇焕的钱龙锡,并将亲东林党的阁臣韩爌、成基命也拉下马。
所以,这两位首辅次辅,连带着兵部尚书梁廷栋,都是今年八九月份才新鲜出炉的。
周延儒最善体察崇祯的心意,知道这位万岁爷对钱特别敏感。当初宁远兵变时,群臣要崇祯动用内帑,只有他另辟蹊径,博得崇祯的好感赏识。
于是,作为首辅,周延儒率先奏道:“辽镇之守宁远,原为关门缓冲。但时势易也,建虏为东江镇压制于辽沈,已无力西顾。况东江军战力强悍,若有坚城可恃,一万人马足以守城。微臣以为,可应允毛文龙所奏。”
为了打消朝廷对关门安危的担忧,毛文龙在奏疏中表示,如果能够合并辽镇,东江镇可派兵驻防宁远,只需一万兵马即可。
现在的三万关宁军,改成一万东江军,自然节省了很大的粮饷。
而且,毛文龙还承诺,合并辽镇后,裁弱留强,只保留两万,并主动提出辽饷限额一百六十万,不足由东江镇自行筹措。
只要朝廷允许东江镇继续以商补军,继续给移民辽东以支持和帮助,继续让东江镇的政策在辽东施行,并把粮食拔付给东江镇,其它的就不用管了。
在袁崇焕主政辽东时,辽饷已经增加到二百八十万两,朝廷的财政收入才五六百万两,崇祯不得不拿出内帑来补贴。
可毛文龙的条件不是加码,而是主动为崇祯减轻负担,省下了他的内帑,还解决了他甚为怨恨的辽镇。
温体仁作为内阁次辅,与周延儒表面上“同心秉政,相得甚欢”,但其野心甚大,觊觎着首辅之位。
只不过,他刚入内阁不久,并没有表露出对周延儒的取代之心,还禀持着淡泊名利,不与人争权夺利的人设。
而且,作为毛文龙的同乡,温体仁还有着另外的心思。那就是交好毛文龙,以为外援。
文官交结武将,本是大忌。可要是首辅的话,外没有武将挣军功,也坐不稳那个位置。
比如张居正任首辅时,便有戚继光和李成梁。相互利用也好,戮力同心也罢,却给温体仁以很大的启示。
所以,温体仁躬身奏道:“周大人所言极是,微臣附议。”
话不用多,此时还不是与周延儒争风头的时候,温体仁还要等待时机。
“微臣附议。”眼见内阁大佬都表了态,兵部尚书梁廷栋也躬身附和。
户部尚书毕自严奏道:“启奏万岁,毛文龙自请减饷,可见忠心。然每年一百六十万军饷,朝廷负担也甚沉重。”
崇祯皱起了眉头,内帑还是有些,可他却实在不想拿出来。
梁廷栋奏道:“今日闾左虽穷,然不穷于辽饷也。一岁中,如朝觐、考满、行取、推升,少者费五六千金,合海内计之,国家选一番守令,天下加派数百万。”
“巡按查盘、访缉、馈遗、谢荐,多者至二三万金,合天下计之,国家遣一番巡方,天下加派百余万,而曰民穷于辽饷,何也?”
“臣考九边额设兵饷,兵不过五十万,饷不过千五百三十余万,何忧不足。故今日民穷之故,惟在官贪。使贪风不除,即不加派,民愁苦自若;使贪风一息,即再加派,民欢忻亦自若。”
什么意思,很简单,兵食不足,那就加赋。
梁廷栋认为官员贪婪是根本原因,杜绝贪风,加派对老百姓也影响不大。如果官贪不除,不加派,老百姓也是贫困的。
这话对也不对,贪腐之弊确实应该大刀阔斧地铲除消灭,但在没有行之有效的措施前,加派赋税,岂不是把本已穷苦的百姓推到水深火热之中?
深究起来,这就是虚的扯淡话。皇帝得到了心理安慰,也有了加派的冠冕堂皇的理由,但却万万等不了先整肃贪腐的时间。
而且,整肃贪腐谈何容易,对于积弊丛生的大明,没有雷霆手段,没有过人的担当,哪里又能成功?
说白了,就是找个借口,把加赋的危害转嫁,忽悠老百姓,并给蔓延的民乱火上浇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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