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吕松宿醉醒来,揉了揉脑袋,一声苦笑,动用法力将残存醉意祛除,正想着找个什么借口下山一趟到处转转,忽接米明娘禀报寒萼元胎即将诞下,慌忙跑去招仙观。
自打众仙移居衡山以后,青玉坛改造成了议事大殿、教祖居所,另西麓上封寺为传功场所,南麓招仙观为门中宝库。寒萼便长居在招仙观,由慧珠照顾。
寒萼元胎初孕,到今天,刚好三年六个月零五天,期间并无一次元胎不稳之类事情发生,当然也没有产子迹象出现。
吕松急急跑向招仙观,担心太过,不敢动用法力的缘故到时,短短一段路程,竟觉得有些遥远。途中想到无论寒萼诞下婴儿是男是女,他都要将一身本事交付,甚至连丹田至宝也可舍给后代。并还生出一丝急切,想着开府后便攻打峨眉,再设法为群仙弭封浩劫,举教飞升等一系列事情……
心念电闪间,吕松来到招仙观。
男仙全部在外等候,神色各异,相同的是都无多少欢喜之意,亦未出声交谈。女仙在观中,守在寒萼居所门外,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吕松满腔喜意来到,未曾注意到这些,进了招仙观后直奔寒萼住处,到了门前又踌躇起来,忽听一声婴儿啼哭,瞳孔跟着放大,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无声滑落脸颊,掉在地上,炸成一团黑色火焰。
婴儿一声啼哭,落进他耳朵里,父母殷殷期盼,子女憎恨目光。他看见,且听见,因而明悟真正的自己。
鸿蒙初辟,父神盘古开天,诸天万界,一切有情无情之生灵,全是父神的子民,源流一处,并无区别。
但无人知晓,“父神”并非盘古一个,与他同为神魔的还有许多,只是都死在了开天斧下,化作了新世界的养料。
这些没能成为父神的,有一个统一的称呼,唤作“天魔”,无形无质,无来无往,只在修道人成为“父神”,也就是神仙的道路上达到全新境界,才会现出。
天魔们的怨念,世界生灭无数次也难磨灭,若说天道是洪濛世界的天道,那么天道以外还有大道。
大道无情,亦留一线生机。
这生机便是众天魔复仇愿力化作一抹真灵,是为魔主!机缘巧合,为正阳教主引入此界、纯阳帝君收作弟子,便是如今这一位吕松吕道长。
吕松想起了那一抹纯阳意,被正阳教主剿灭元灵,生生死死无数次,与之后元君庙中五年光阴,千万年岁月流转,真灵昧去,成仙堕凡,无穷尽也。
原来,以为的“父亲”纯阳帝君只将他当作对付长眉真人的棋子……
吕松身上气息不停攀升,旁边众多剑仙,一个都未觉察仙魔转变,孽缘重生,只在计较待会儿吕松发狂,如何劝阻。
吕松环顾一圈,有了心理准备,推门进入寒萼居所。
房间不大,一个蒲团、一张矮桌、些许修道人应用法器,便是全部。
寒萼盘腿坐在蒲团上,一双眸子早已通红,眼泪业已流干,小腹平整,身前地面有一团焦黑。
吕松蹲下身子,手触摸到地面那一块焦黑,眨了下眼,将寒萼揽进怀中,笑道:“没事了。”
这一句话说出来,寒萼立时放声大哭。
直到日暮西山,吕松才从房中走出来,与慧珠说道:“照顾好她。”遂向大众朗声道:“擂鼓,议事!”
在场众剑仙闻言,齐齐飞去青玉坛大殿。
吴立到天柱峰擂响金鼓,米明娘去回雁峰敲动玉磬。
鼓声、玉磬声、以及小湖广场响起钟声,一齐回荡在衡山全境,四外有如雷震一般,厚重云气也从地底升起,转瞬笼罩住数百里方圆。
青玉坛,大殿当中。
吕松端端正正坐定主位,稍等片刻,甩手飞出一块玉简,同时说道:“点名排班。”
“是。”
龙三公主接住玉简,张开一看,眸光一闪,却也没有犹豫,照本宣科道:“三代弟子第一位,癞姑在外未归。三代弟子第二位,九盘山铁姝,到甲字位站定……”
神仙排班,事先就做到心中有数,自不必像凡间私塾那般,学生听见自个名字,还得起身向先生问好。
龙三公主照着玉简念了一遍,便向吕松拱手,朗声道:“启禀教祖,除开一干在外办事人员,余者全部到齐,请教祖下示。”
吕松微一点头,说道:“三年前剿灭蛮夷,虽非出自本意,阴差阳错,偶尔为之。也不失为一桩功德。事后我等杀生太过,聚在此间炼法三年,才将业火消去。此事实有恩于天下,我等画地自牢,不图旁人解救。旁人却不应落井下石,譬如依还岭艳尸回生一事。李英琼曾同辛凌霄当面讲明,先斩艳尸崔盈者为幻波池之主。缘何事后与癞姑共掌仙府,欺我纯阳教无人不成?”
乙休一听这话,下意识出列抱拳,抬头对上吕松平静目光,心里无来由升起一股生死危机,极其强烈的预感,出声反驳,就会形神俱灭,永劫沉沦。
这只是一瞬间的事。看乙休出列,吕松便抬手,不容置疑道:“大方真人,此为我纯阳教内务,按理来说你不该在此旁听,既然先行无礼,再说别的,是否有些过分?”
乙休叹了声,回班。
吕松继续说道:“初凤、二凤、金须奴、金萍、赵铁娘。”
被点到名五人纷纷出列,深深一拜。
“即刻前往依还岭幻波池,传我法旨,着癞姑驱走李英琼、周轻云二人,对方如有反抗,就地诛除!”
“弟子遵命!”
“吴立、刘泉、赵光斗。”
“弟子在。”
“即刻前往野人山,到许飞娘帐下听令,剪除哈哈老祖门下,候双青到达,往除哈哈老祖!”
“弟子遵命!”
一道又一道命令从吕松口里发出,大殿中人肉眼可见的减少,期间并无一人出面反驳吕松安排,全部听令行事。
到最后,只剩下长一辈剑仙。
吕松抬头看向殿外,发出最后一个命令:“龙三公主,你将万年椿截在半道,令其回返紫云宫待命,务必办到。”
事情安排完,吕松转身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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