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十一点,客船终于抵达杭州城南运河口客运码头。
船老大早已包下条专走运河的小木船,非常牵挂地将方佑淳一家送上小船,客客气气地与吴铭道别,说定造船的事半个月内就会联系好,定金回头再给都没关系,还叮嘱说以后要是再走这条线一定要找他,有空到衢州一定要再喝几杯,然后吩咐船家直接把客人送到北关码头上岸。
等小木船离岸六七米远,岸上的船老大忽然从背后掏出个布袋,挥动强壮的独臂抛了出去,看到方佑淳伸手接住,他立刻转身离开。
方佑淳手捧沉甸甸的布袋双眼潮红,久久伫立船尾,直到看不见老部下的影子,这才转过身进舱坐下,把装有至少两百银元的袋子放到皮箱里,对妻子低声叮嘱道:“他们是怕我不肯收,才让老钟扔过来的,先收下,记好数目。”
方大嫂点点头:“放心吧,所有的我都记下了。”
吴铭看在眼里十分感动,以至于没有任何心情领略两岸风光,拉住两个徒弟把这感人的事细细说来,通过这事好好教育徒弟,让他们知道什么才是友情,什么才是真正的兄弟情谊。
一直到达北关码头,吴铭才抢先一步提起皮箱下船,众人在方佑淳的引领下登上三辆黄包车,直接前往省党部所在地的街口客栈。
开房的时候终于需要出示身份证明了,好在吴铭三人都有,方大嫂和方稚淳也都带了,客栈掌柜满脸赔笑拿出钥匙,解释说之前没这么啰嗦,只是半年前省警察厅和杭州警察局联合下文,严格要求加紧盘查共产党,所有人住宿都必须登记身份证明,否则一旦查出要受连累。
进屋放下行李,吴铭略作洗漱坐在椅子上等待,又不好去隔壁打扰需要洗漱更衣的两个女人,耐着性子等了半个多小时,方佑淳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个提食盒的伙计,三下两下将几个简单饭菜摆上中间的桌子,隔壁两个女人这时也带着孩子一起过来,招呼吴铭三人赶快坐下吃饭。
吴铭耐心用完迟到的午餐,等大家都停下了才含笑开口:“方大哥、大嫂,到了杭州,小弟想自己……”
“别想那么多了,这几天陪我跑跑省府和省党部,你小子点子多为人机智,没你不行。”方佑淳接过妻子递来的茶水放到吴铭面前。
方大嫂连忙笑道:“是啊!等你大哥的事情办好了,你想去哪儿走走不行?也不迟这几天嘛!还有啊,小歆还惦记着和你一起去看西湖呢,谁让你在船上答应他的?”
吴铭傻眼了,看看这个,望望那个,最后在方稚淳脸上看到丝丝幸灾乐祸的笑容,顿时明白方佑淳是早有预谋的,无奈之下只好实话实说:“大嫂,方大哥,我想去上海那边看看,相信以方大哥的能耐和人脉,一定能独自把事情办妥,顶多也就多耽误几天。”
方大嫂为难地看着丈夫,方佑淳重重靠向椅背:
“小弟,既然你敬我为大哥,我想对你说几句话……以前你怎么样过的我不管,但你现在孤零零一个人,没有家,没有兄弟姐妹,世道又这么乱,我和你嫂子不放心你……如果你信得过大哥的话,就别出去闯荡了,我相信自己能够官复原职,把失去的一切夺回来,所以请你留下,跟着我,就当是帮我吧。”
“跟着你?跟你当兵?”吴铭睁大了眼睛。
方佑淳沉下脸:“当兵怎么了?我不照样当兵,还当了十九年,如今小日本在东北不安分,你也说很快东北就会出危险,国难当头,你堂堂七尺汉子,难道不应该为国家民族做点儿什么?是看不起我这个落魄军人,还是你有别的想法?”
吴铭连连摇头:“这些气话,大哥以后别说了,原因没什么,我这人懒散惯了,就想过几天潇洒日子,至于什么国难当头匹夫有责的话,不是我这种人能够说的,我也当不起啊!再说了,报国不一定非要当兵,对吧?”
方佑淳冷冷一笑:“不当兵你干嘛?你二十五岁了吧?你除了开枪杀人还想干什么?对了,听说你还会英文,是不是打算到上海滩发国难财,做卖国求荣的大买办啊?”
吴铭忍不住笑起来:“大哥,没想到你还有这等好口才,佩服!你不会是共产党吧?”
“小弟你胡说什么啊!”方大嫂不愿了,紧张地看看外面这才放心,嗔怪地白了吴铭一眼,低声叮嘱他慎言共产党。
吴铭只能服软:“好好!以后我不提就是,不过刚才大哥说了这么多,我心里不服气,想问几句,大哥,你凭什么认为我除了杀人就干不了别的?凭什么说我会英文就只有去当汉奸买办?”
“如果我推测不错的话,你从小就在江西上饶长大,除了会玩枪会说英文之外,你还会什么?”方佑淳毫不客气地反问吴铭。
方大嫂和方稚淳看到吴铭慢慢沉下脸,立即感到不好,可又不敢参与两个男人之间的争论,只能干着急。
吴铭深吸口气,迅速平静下来:“大哥,你把我看扁了,如果我说我学过高等数学、高等物理和高等化学,掌握工程材料学和结构力学,熟悉工民建、构造设计、公路与地形测绘,还能用英文写设计论文,你相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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