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月色高悬,沈棠才悠悠转醒。他指尖动了动,触到了一个温暖的事物。沈棠偏头看过去,谢景离正趴在床边,紧紧将他的手攥在手里,露出半张精致的睡颜。
沈棠尝试着抽出手,纹丝不动。他想了想,伸出自由的那只手,随意拨弄了一下谢景离额前的乱发,又戳了戳对方的脸。
沈棠的动作将谢景离惊醒,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沈棠连忙收回手,做虚弱状。
谢景离问,“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沈棠蹙着眉,眼眸半阖,声音细若蚊蝇,“难受……”
“难受?”谢景离瞬间被吓得清醒过来,连忙问,“哪里难受?我去叫子焕过来。”
“不、不用了……”沈棠并不看他,断断续续地说,“你只要放开我……就好……”
“啊?”
“我手麻了。”沈棠说完这话,终于憋不住笑意,一下笑开了。
谢景离低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刚刚睡着的时候正压着沈棠半只手臂,那细嫩白皙手臂上已经被他压出几道红印。
“……”
谢景离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起来,他噌的一下坐起身,迅速甩开沈棠的手。谢景离转移话题,“那什么,你没事啦?”
“没事,只是有点累所以睡着了而已,瞧你紧张的。”
沈棠说得云淡风轻,谢景离瞧着他还有些泛白的唇皱了眉头。谢景离伸手将沈棠扶起来,又寻了个靠垫小心翼翼地垫在他身后。
沈棠看着他的动作,问,“子焕怎么说?”
“等凌忘渊到了让他瞧瞧。”
“蛊毒?猜到了。”沈棠并未表现出惊讶,而是意味深长地转了转眼珠,“我也算是命不该绝。堂堂蛊圣出手,要是治不好我,砸了他的招牌。”
谢景离听了他这话,微微勾起嘴角,“你倒是很有信心。”
“终于笑了。你啊,好歹也长了张多少人称羡不来的俊脸,总愁眉苦脸的干什么,笑起来才好看啊。来,再笑一个。”沈棠三句话没个正经,又开始言语调戏他。
“你能不能正经点。”
“我不一直很正经么?”沈棠眉间带着慵懒,斜倚在床上,勾着嘴角,“放心吧,就算真的恢复不了修为,我照样是仙门第一祸害。”
谢景离白了他一眼,“你还知道你是个祸害呢。”
沈棠耸耸肩,没有回答。谢景离顿了顿,正色道,“沈棠,跟我回万剑宗吧,我会护着你的。”
“你想养我啊?”沈棠语调带着几分没心没肺的轻佻。
谢景离稍愣了片刻,认真地看着沈棠,“是又如何,你还怕我万剑宗养不起你吗?”
“我就这么一说,你还当真了。”
“我没开玩笑。”谢景离脱口而出,稍顿片刻,又补充道,“更何况你去了万剑宗,等凌忘渊到了,也方便他为你诊治不是么?”
谢景离目光灼灼,沈棠看着他认真的神色,心中忽的一动。他轻叹一声,道,“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要是再执意不去,岂不是要伤了谢宗主的心?”
……
群山万壑之中,宽阔的河流平缓流下,如玉带般镶嵌在其中,显得格外清幽宜人。两岸绿意葱荣,山色空濛间,有一叶扁舟破开水流,缓缓驶来。
“我说,我们到底为何要走这条路?”沈棠嘴边叼着根草叶,手臂撑在脑后,仰躺在扁舟上,偏头看着在甲板上伫立的谢景离。
谢景离凝视前方,晨曦的清风扬起他的发尾,挺立的身姿在这山水之间别有一番风味。他二人并未划桨掌舵,可扁舟竟然丝毫不受水流阻碍,逆流而上。
此处正是万剑宗幻术结界的东边水路,名为止水。止水从万剑宗内部顺流而下,水势平缓暗藏杀机,颇有劝人及时行止之意。止水两岸风光秀丽,乃是入万剑宗的四条路里最为赏心悦目的一条。
但对沈棠来说,这条路从来不是最佳的选择。
万剑宗四面的幻术结界,除了季节不同外,每一面的环境也全然不同。除了东面的止水外,南面是有天险之称的陡峭山崖,西面是终年迷雾笼罩的沼泽,而北面则是大雪纷飞的密林。
沈棠往日来万剑宗,从来都是从南面的陡峭山壁间直行而上,不消一炷香便能到达万剑宗大门口,是最近也最便捷的一条道。反观这东面止水,慢悠悠坐船溯洄而上,少说也得半个时辰才能到。
“省力。”谢景离头也不回,悠悠地吐出两个字。
沈棠耸耸肩,不置一词。坐船可不比从别的入口走路进入省力么?谢景离这分明是真把自己当作体弱多病、弱不禁风的病秧子了。
见沈棠忽然安静下来,谢景离反倒有些不习惯,转头朝他看去。沈棠如今穿着江子焕为他准备的万剑宗弟子服饰,转身趴在船栏边,指尖有意无意地拨弄两下江水。察觉到谢景离在看他,转头朝他笑了笑。
他以一张人.皮面具覆面,平庸到极致的脸上,唯有那双眼睛尤为好看。沈棠天生一双桃花眼,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慵懒笑意,明媚得有些勾人。谢景离被他这一笑晃得失神,连忙移开目光。这一移开,便落到了他身上的衣袍上。
这人就算穿着万剑宗的服饰,也丝毫不像他家弟子。一身浅青素雅的衣袍被他穿得随意,吊儿郎当往船栏上一靠,落在小舟上的衣摆还被沾湿了些许,晕开点点水渍。谢景离心下忽然庆幸,还好戒律阁长老不在此处,要是被那古板的老头子抓到,定要以举止不端、衣冠不整之名,罚去藏书阁扫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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