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瓒萨多率领的三百赞普护帐亲兵是在午后时分赶上大唐使团的,面对这三百杀气腾腾的高原最精锐士兵,大唐和蕃会盟使崔大人明智的选择了放弃抵抗,于是,在离开逻些城不过四个时辰后,使团全员又回到了他们上午离开的地方。
随即,崔破在松瓒萨多的“押解”下,穿过混乱的城市街道,被带到了已是空旷许多的赞普金帐内。
金帐内,一干文臣毕集,而统兵官们却消失了很多。崔破一如前日般对黄金榻上的赞普三鞠躬为礼,只是此时,面色青紫的禄东赞却是没有再叱喝出声。
“唐人素以礼仪守信自诩,如今,四年前会盟誓词犹在,尔等即勾结黑衣大食犯我边疆,又是何道理?莫非这就是唐廷人的守信”调兵谴将完毕,疲累不堪的乞立赞赞普面带讥诮之色的说道。
“吐蕃人也知道讲究礼仪、守信了吗?”崔破心下如此自语,微微一笑道:“自四年前会盟重申友好以来,在此期间,吐蕃共三十四次出兵袭扰我肃、甘、鄯、岷、茂等州,掳我百姓、掠我财富,莫非高贵的赞普王者以为这是友好之举?”看了满脸青白的赞普一眼,续又说道:“况且,前次会盟约期早在十五日以前即已经结束,而您的大论相大人给我的一份新盟约却是要布帛、锦缎五万匹,撤消神策八镇驻军,莫非高贵的赞普王者以为这会是友好之举?百余年来,我唐廷以两位尊贵的公主下嫁高原,无穷的善意换回的却是刀兵相向,以恶报善,莫非高贵的赞普王者及禄东赞大人就是这样理解友好的吗?”和煦的笑容平静的说出这句句诛心之言,只让王座上的乞立赞赞普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红,复又转为白色,最后终于忍耐不住的一拍王座,暴喝道:“来人,将这狂徒拖出去砍了扔出去喂狼”
应声而入的四个护帐武士凶狠的扑向崔破,孰料在这穷狭之地,一身儒衫打扮的大唐和蕃使却是滑如游鱼一般,进退趋避间灵动自如,四个健武的大汉竟是连他的衣角也触碰不到,更被他借力打力之下,一一放翻在地,至此,依然是面带笑容的大唐和蕃使方才一抖略有凌乱的袍袖,在满帐人惊诧的眼神中,哈哈一声长笑道:“吐蕃勇士,不过如此,就不劳各位动手了!”转身从容向帐外行去。
“且慢!不可”却是帐中唯一的女性,孙波部大王,吐蕃整事大臣央宗高声叫道。
“赞普我王,此人乃是唐廷郭子仪孙婿,安西节度留后郭唏女婿,中书舍人崔佑甫之侄,更甚得雍王李适器重,如若被杀,我吐蕃与唐廷必结生死大仇,实在是杀不得呀!还请我王三思”叫停之后,央宗更上前一步,向王座之上的赞普疾声说道。
“整事大臣说的是”却是须发苍白的内大臣出列附和。
“罢了,带他进来吧!”经过适才一怒一惊的乞立赞赞普神情低沉的挥手说道。
其时,崔破出帐也不过数十步距离,闻听传唤,复又施施然入帐而来,此次却是见礼也没有了,只是昂然看向黄金榻上神态疲惫的乞立赞赞普。
“尔等就不怕我与黑衣大食结盟,共图中原吗?”怒视崔破良久,心有不甘的乞立赞赞普出口说道。
闻言,崔破不以为然的微微一笑,淡淡说道:“我大唐与黑衣大食仅本朝互谴使者致友好之意已是不下十次之多,吐蕃又如何?再者,不攻破吐蕃,我大唐于黑衣大食只不过是飞地一块而已,且不说我安西四镇控制着他的粮道,便是那黑衣大食又岂肯舍近求远与吐蕃结盟?统兵数十万,行军数千里,却将粮道安危全系于不时交战的新盟友身上,屈底波精明干练,莫非赞普王者以为他会行如此冒险之事?”
崔破的话又是换来帐中一片静默,良久,乞立赞赞普方才恨恨的挥挥手道“我吐蕃与唐廷一山之隔,甥舅之邦,虽偶有小小不快,却不碍友好大局,会盟之事,还应早早办妥才是,禄东赞卿,此事由你一手经办,不宜再拖”一句说完,当即起身,拂袖向后帐而去。
至此,今日金帐议事正式结束,崔破正欲转身回转宿处安抚大受惊吓的使团众人,却见大论相禄东赞靠近前来,面上勉力挤出一丝笑容道:“崔大人,一个时辰之后,你我举行会盟商谈如何……”
强忍不住的崔破满带笑意的走进使团宿处,对着忧心忡忡围上来的王主事等人凝视了片刻后,方才哈哈一笑道:“诸位,都打起精神来,准备趁火打劫了!”片刻之后,整个宿处传来一片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会盟商谈的地点是在逻些城中最为雄伟的唐宫举行,这座融合了大唐、吐蕃建筑风格于一体的宫殿,本是逻些城的第一任主人松赞干布为他来自大唐皇室的美丽新娘而建。在此地举行唐蕃会盟商谈实在是一个最为绝佳的所在。
会盟商谈艰难的持续了三天,在亲身参与的禄东赞拍烂了三张木几;在大唐神策八镇驻军及剑南道州军又向唐蕃东部边境推进了九十里;在北疆狼牙关守军不敌黑衣大食雄兵,坚守两天后无奈陷落;在大食军队将战火烧到吐蕃本土的情况下,自安史之乱以来,最为有利于大唐的一次会盟商谈终于完成,当日午后,在唐蕃会盟碑前两方重申了第一次会盟誓言,高声宣告:“兄弟之邦、守望相助”后,在五十四支号角的轰鸣声中,本次会盟圆满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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