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天色渐晚, 李流光和沈倾墨才得以离开协会。
两人婉拒了杨馆术士要派人送他们回长安的好意,出得协会大门便看到了守在门口的霍节一行。
“七郎, 沈郎君。”
霍节上前跟两人行礼,蔡伸躲在他身后畏畏缩缩地挤过来。“小郎君, 公子。”蔡伸看看李流光, 又看看沈倾墨, 摆出一副小心翼翼的表情, 低声道:“圣人让您回……”
沈倾墨冷冷瞥他一眼,把后面的话冻在蔡伸嘴里, 转头对着李流光道:“七郎我先送你回去。”
“也好。”
李流光看了蔡伸一眼点点头。虽然知道蔡伸代表了圣人的意思, 但他并不愿插手五郎的决定。尤其在涉及同圣人相处方面, 五郎有点小性子怎么了?略微让圣人等一等又怎么了?他在安北辛辛苦苦晋升术士, 难道不就是为了能够随时站在五郎身边,为他遮风挡雨吗?
见两人都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蔡伸愁眉苦脸地退到一旁,眼睁睁地看着沈倾墨陪李流光上了国公府的马车。待车门关好, 他无奈地朝后面摆摆手,一名青衣护卫忐忑地站出,看了马车一眼咬牙翻身上马朝着长安疾驰而去。
清脆的马蹄声传入耳中, 沈倾墨不满地眉头皱起。李流光心知五郎别扭的性子,不动声色握住了他的手。掌心传出的暖意仿佛无形的手, 将沈五郎皱起的眉头慢慢抚平。
马车很快动了起来, 鳞次栉比、规模堪比一座长安城的建筑被抛在了身后。朝前望去, 道路两边是一望无际的绿色田野, 而这也是长安城外难得的一片无主之地。
和圣域术士到处圈地蓄奴不同,生活在协会的术士在土地方面受限颇多。据说早前协会术士也曾有过在附近圈地蓄奴的打算,但朝廷反应太过激烈,最后不了了之。不过协会术士虽然没有圈地蓄奴,类似圣域那般形成一个个堪比独立王国的大庄园,但在远离长安的郡县也置办了不少产业。对此历代圣人都睁一眼闭一只眼。反正协会术士做的,各大世家都在做,相比起来也无甚区别。
伴随着马车一路轻晃,外面的天色已昏暗到看不清人影。马车前悬挂的橘色风灯被护卫点亮,风吹过微微晃动起来,为车内晕染了一层迷离的色彩。
装饰清雅的车厢内,两人一坐一躺,李流光枕在沈倾墨的腿上,谁也没有说话,默契地享受着车内这种静谧的时光。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马车的颠簸逐渐平稳,霍节的声音传来:“到天门街了。”
这句话好似一柄小锤子,敲碎了车内悠闲的氛围。不知是否李流光的错觉,他隐约感到五郎的身体变得紧绷,整个人的状态从轻松变得紧张。
“五郎?”
他翻身看向五郎,四目相对,难得的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无措。沈倾墨不自在地移开视线,眼神飘忽地看着车外:“我待会先回宫了,明日再来拜访晋国公和、和阿娘。”
刹那间,仿佛有开水滴到心尖上最软的那瓣,李流光心里软的一塌糊涂。他含笑握住沈五郎的手,说道:“都已经到门口了,进去见见也不耽误什么时间。”
出于种种顾虑,两人并不打算立刻向家人坦白双方的关系,而是想着徐徐图之。沈倾墨心知他这次只是以七郎好友的身份出现,但每每想到要见七郎的家人,还是会手足无措,莫名紧张起来。
“我……”沈倾墨想说什么,李流光已替他做了决定,“好了,就这样说定了。”
不待沈倾墨再想反悔,马车已稳稳停住。
“回来了,回来了!”“李流光术士回来了,快通知国公爷。”嘈杂的声音伴随着乱七八糟的脚步声响起,李流光冲着沈倾墨鼓励地笑笑,推开车门径直跳了下来。
“见过李流光术士。”呼啦啦一大群人跪倒在地。
李流光摆摆手,回头见五郎跟着下了车,放心地朝着大开的中门走去。门内穿着灰衣的仆役纷纷跪倒,露出了听到传话蜂拥而至的人群。几张熟悉的面孔闪过,李流光的视线落在疾步如飞的程宛如身上,明明想要笑,眼眶却是一下子湿润了。
“阿娘!”他噙着笑,几步上前就要跪下。
“小七!”
神色激动的美妇人一把拉住了他,上下打量好几遍,确定他一根头发丝都没掉后,眼眶蓦地红了。“让你在草原不回来。”程宛如恨恨地戳了他一指头。
李流光仿佛回到了自己刚清醒的时候,亲昵地挽住了程宛如的胳膊,拖长声音道:“阿娘,小七这不是回来了嘛。”
程宛如娇嗔一声,忍不住又戳了李流光一指头。关键时刻还是李周书过来安抚道:“好了,好了,小七回来就好。”
“阿耶。”
李流光松开程宛如,后退一步又要跪下,李周书尚未反应过来,一堆人抢上来七手八脚扶住李流光。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若李流光还是晋阳国公府的李小七,见了祖父母、父母磕几个头便罢了,但现在李流光成为了术士,却没几个人敢让他磕头。想到这些,李流光无奈地看向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挨个打过了招呼。
胡子已然有些花白的晋国公满意地笑道:“小七回来就好。之前你流落草原,全家人都跟着担心,你阿娘更是缠绵病榻,日日牵挂着你。幸而圣人派人送来你的书信,你阿娘才打起精神。这次回来,小七你不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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