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东海之时,我以为,此生此世,定然与岳珂再无相见之期。只因此次乃本仙初动红鸾,处理应对之策尚不成熟,故而不曾设想周全。若留在他身边,将他每日看得熟腻,自然情消意减。只是当时年少气愤,情不能忍,决然离去,反倒弄巧成拙,一两百年间倒时时夜寐,在梦中将他想上个一两回。
姨母见得我无恙归来,自此默许我四处游历。我由此也结识了一些颇为有趣的仙友,其中尤以滇池蛟王最为投契。
这一日我踩了云头落在滇池之上,见得云雾翻腾,滇池蛟王与一只雪蛤精斗得激烈。我按下云头,将脚泡进了滇池水中解解乏,一面拿帕子沾了冰凉的池水往面上去拭,正看在兴头之上,面前池水哗啦啦翻起斗大的涟漪,从水中霍然钻出一条通体洁白的龙,鳞甲生辉,鹿角虎须,虾眼冷冷睇过来,似无形刀锋,挟万钧雷霆之威,我打了个冷颤,顺着滇池岸滑将下去,灌了几口水,被一双钢铸铁爪拎了起来,丢在岸上。
那条白龙冷冷道:"小呆鸟,不会游水么?”
我被吓得呆住,下意识摇了摇头,仿佛听见它冷哼一声,却已腾云驾雾向着滇池蛟王而去,半途中化作了一名身着白色锦衫的男子,背影瞧着有点熟,他回头瞧了我一眼,我顿时呆若木鸡。
这条冷若寒冰潜于滇池的龙,正是这一两百年间我在梦中曾经时时思念的那位,东海龙三太子岳珂。
诚然,本仙几千年来首次红鸾星动,瞧上的这位儿郎理应是有一颗温柔心肠的,虽然后来得知,他温柔的过了头,但凡美貌的仙子皆能获得他的温柔相待。--离开了丹朱,本仙原来也算得美貌。
这姑且算是一桩喜悦的事。
但这岳珂明明与我相熟,却作出这般冷漠疏离的神色,且不伦不类,居然呼本仙为"小呆鸟",当真是打定了主意不与我相认?
我这般犹豫作难,那厢岳珂身姿如电,在云雾间不过两个翻滚,与滇池蛟王斗得激烈的雪蛤精便被他一掌打下云头,飘飘荡荡向着滇池水而来。
我亲眼瞧见岳珂冲将下来,将这雪蛤精撕成了碎片,腥风血雨,将半个滇池水都染红。一时骇住。
这次相见,委实令我心有余悸,打定主意,不到万不得已,定然不去招惹这条喜怒无常的龙,免得殃及仙元。
离光不知道我曾亲眼目睹岳珂如何将一只雪蛤精撕得粉碎,吞下它的仙元去,在云霓间摇首摆尾,自然不明白我此刻的恐怖之色。
他上前两步将我扶了起来,不知道是否有些失落,低低道:"我不知道青儿怕老虎,不过你也不想想,龙三太子何等骄傲,又与你结了怨,怎会化作一只癞虎,前来女床山?”
我靠在他冰冷的怀中仔细一想,不无道理。拍拍胸口,埋怨道:"离光早知岳珂那厮喜欢石琼花作香料,偏生要替这老虎抹了这香,不是与我添堵么?”
本仙虽与岳珂略有交情,但自将他揭鳞痛打,他定然记恨得紧了。本仙年纪不大,可不想落得个雪蛤精的下场。
离光好说歹说,我才将这老虎留了下来,见得兔妖早已被门外的虎妖给吓得晕了过去,今日的鹿炙已无指望,他也只得抱憾而去。
我怕这白虎是只普通老虎,被这山中精怪吞食,每日里只将它圈在结界里,自己出门游荡。
九狸与这老虎相看两相厌,这些日子对我很是殷勤,只盼着我出门散步之时能将之带在身边。我怕这两只兽在家里打起来,吓到了胆小的兔子精,顺便将我好不容易搭起来的茅屋给掀了,出门也只得将九狸带在身边。
女床山中多精怪恶兽,不过这些妖兽远远瞧见了我,也肯上前恭恭敬敬行礼,呼一声:"大仙。"本仙只觉这女床山妖兽在我辖下相处甚是和谐,林中草木葳蕤,也算得不负帝命。若天庭玉帝有知,解了我的禁罚令,空我四海游荡,那就皆大欢喜。
只不过这般作想,纯属本仙一厢情愿,除了徒增烦恼,十分之无益。
按着山居岁月,我来此地也有一月有余,将这女床山前山景致均已看遍。这一日我学那人间百姓,怀中抱了九狸,徒步而行,拂花穿叶,往女床山后山而去。
不过堪堪走进林中一里左右,便觉背后似有一双眼睛紧跟,九狸素来警觉,眨巴着红瞳将我望了又望,小身子在我怀中不住扭来扭去,我只好将它放了下来,它嗖的一声就向前窜去。
我紧紧尾随,见得它去势如箭,只得念个诀,粘在它身上。这样一个时辰,便穿过林去,到得女床山后山。
甫一出林,我便被吓了一跳。
女床山后山乃妖魔盘踞之地,这倒不假。我远远瞧着也能瞧得见妖气,但立定在后山,只觉妖气扑面,黑色的瘴疠之气遮天蔽日,前山不曾瞧见这般魔境,自然是有妖魔在此地布了结界,以防天庭察知。
九狸畏缩的朝后退了一步,又堪堪立定,银白色蓬松的狐尾逢危而立,挡在了我的身前,我瞬间瞧见结界内半人半兽的小妖们目光无神,妖娆的狐妖袅袅而行,将挡在自己面前的一只半兽小鹿妖斩杀于前,取了它琥珀色的内丹精元吞了下去,那鹿妖巴掌大的雪白面孔之上,一双湿漉漉的眸子茫然而无辜,至死不知发生了什么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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