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耳边炸雷似的响起猰王嘶哑的笑声:"这小小鸾鸟倒有些意思,居然有护体神兽。"若非我视力尚佳,能瞧得到身周十步之内并无人影,定会误以为猰王就在我身边。
不,有什么东西从我背后盘旋而出,呼啸成风?我不曾转身,便听得雷鸣电闪,胸前倏忽冒出来一双金色苍利的鹰爪,接着便是虎须鹿角,仙气腾瑞,银龙绕身,沿着我的身周一圈圈游走,引得我身上衣袂纷飞,发丝轻扬。
我伸出手去,轻摸了一把这银龙身上的鳞甲,触手凉滑,似我曾经大怒,扒过的那种。银色的龙,我只识得一条,便是眼前这位。
"岳珂。”
我心中又是叹息又是好笑。
这算得上是自上次扒他龙鳞之后我与他真身首次见面。虽说他有健忘之症,但昆仑镜中之遇,自作不得准。
那银龙似明白我心中所想,虾眼一瞪,摇须摆尾,一道白光之后,从空中徐徐降下一白衣少年,神色温雅谦和,眼神冷静,须臾间倒难分辩这到底是那位喜笑还是喜冷的岳珂。
我与他的眼神在空中交汇,极是不明白这生死关头,他何必要冒了出来?不过分神间,猰王的笑声再度响起:"老夫还以为这小丫头有护体神龙,原来不过是小两口生死不离。”
虽在危急关头,我也不禁笑出声来:"猰王也算成名之辈。自小仙进屋以后,藏头露自不必说,但这会连眼神也糊涂得紧,居然将不相干的人瞧成小两口,这让小仙真正好奇,猰王难道真的是龙钟老态,白发苍颜?"说着暗暗念起护体仙诀,防他发难。
我身旁岳珂眸光闪动,只静静相立,神态闲怡如立东海碧波云头之上,我心中暗暗赞叹:这人不是天生的傻子便是最近心神蒙蔽才做出不智之举。小仙我活了万把年,所见所识者无不是拜高踩低,拍马逢迎之辈。虽有知交,那也不过是闲时解闷,聊遣寂怀而已。若真在危机关头求得哪位仙长为我来两肋插刀,不过是个笑谈而已。
眼前那即将幽枯之灯渐渐明亮,光亮的尽头缓缓行来一男子,年约三旬,尖头猿臂,面上双目紧连,目光凶恶狰狞,下巴尖窄,便似人身之上安了个蛇头一般,挟一身的戾气而来,行得愈近,那腥味便愈浓。
我心中一凛,视线被打断,与我本有芥蒂的岳珂已闪身立在我身前,将我护得严严实实,沉声道:"猰王早已成名多年,竟然与只小小鸾鸟较真,传出去也不怕被须弥山下阿修罗王嘲笑?”
危急关头,这条傻龙竟然扯些不相干的人,也不知这须弥山下的阿修罗王是何等样人,却来嘲笑这妖魔?我探头出去,立时瞧见猰王面色扭曲,哑声狠道:"若今日老夫将你们这一禽一兽斩杀,想来那老匹夫纵然再生出九头九臂来,也难探知吧?"眼前一黑,立时被一双铁臂拉回了岳珂身后。身边雷声电光齐鸣,仿如雷公电母二神亲临一般,却都近不了我身。我诧异之极,四下去瞧,却原来是岳珂已祭出了仙障,任凭猰王法器攻来,那仙障只微微的颤动,倒不曾被破开。但仙障四周却是风声雷动,只差了大雨滂沱,便是幢幢黑夜,恶鬼横行之时。
岳珂冷冷一笑,手中光华顿现,那仙障便又加厚了一层。仙障之外,猰王身周渐渐显现出无数的利鬼冤魂,围绕着仙障打转,我只觉全身毛骨顿悚。这些不得往生的魂魄被他镇魇在此,时间太久,若被练成了幽冥神兵,也是不小的祸患,这在仙界却已是有过先例的。
猰王坠入魔道已深,此时瞧到了我的面色,畅意大笑:"小鸾鸟儿,你知道女床山上届土地怎么死法吗?”
我瞧着岳珂已有颓势,他虽比我大了三万多岁,但修为到底也算了得,居然能抵挡猰王多时。边念起仙诀助他加固仙障,边刺猰王:"这还用得着猜吗?猰王定然是把他咬成碎片吃下去了。”
今日既然已被逼至绝境,我早已不抱生还希望,此刻只求速死,只连累了岳珂,心中好生过意不去。
猰王在仙障四周恶鬼群中巡梭一遍,伸手揪出一只千疮百孔的恶鬼,拉了他紧贴在仙障之上:"这便是上届土地。”
我细细瞧了一回,那土地的魂魄却已是被斩得面目全非,竟然是拼凑而成,嘴下巴少了一处,肩上破了一个大洞,五官深隐,似被人当着面门狠狠一拳,可见死状惨烈,连魂魄也不得往生。
我心中感怀,早知此行有性命之虞,但又反抗不得。心中蓦然涌上个念头:罚我来女床山,许是天帝与姨母皆盼着我速死,不过是借刀杀人罢了?
从来只说天界法术高强者众,猰王能在此地潜伏日久,并非一朝一夕,我实不能相信天界毫无所觉。
我惨然一笑:"三殿下,此次却是青鸾对不住你了!”
他侧头来瞧我,目光沉郁,似葳蕤密林,林深叶荗,却瞧不见内里隐藏着的光景。若非走进去,也只能浅窥其外貌。
我在他这般逼人的目光之下低下了头,极是卑微道:"我自然也知道自己不过是一介孤鸾,活着跟死了也没什么不一样,并无几人牵挂。只是……只是今日这般危机境况,得三殿下援手,连着上次差点魂飞魄散,也是得了三殿下的保全,青鸾感激不尽,却又无以为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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