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母赤焰这些日子在天界被药君好生调养,我立定在她面前的时候,瞧着她的面色好了许多。但自听过岳珂所讲,娘亲当年旧事,心中百般滋味,一时竟然有些按捺不住。
上次见她的时候,我心中尚有万般亲近之意,两人相谈甚欢,但这次不过隔了几日,倒只觉面前横亘着一堵冰墙,再生不出亲近倚靠之意来。
她皱着眉头瞧着我衣衫不整的模样,极是不悦:“青儿大中午的衣衫不整跑来,也不怕丢鸟族的脸?”
我对姨母向来只有敬畏的份,此刻得她责难,难得心中竟然不曾慌张,边整理衣衫边道:“青儿闻得太了殿中小仙童道姨母为青儿订下了一门亲事,可是真的?”
她将手中茶盏重重搁在桌上,板着面孔道:“婚姻大事自有长辈操心,你只须等着成亲便罢,怎的这般没规矩,在姨母面前大呼小叫?”
她若不推诿搪塞,开宗明义我倒还会收敛,但她不肯说明,反倒将我心中邪火激了起来,连连冷笑道:“姨母怎的不说说青儿未来的夫婿,也好教青儿心中有数?
姨母面上立时浮上尴尬之色与激恼之色来:“问这个作什么?你且收拾整齐回去做新嫁娘罢。”
我打定了主意不肯走,淡淡道:“这么说来,姨母真的将我送了给表姐夫做小?”
姨母失手推翻了茶盏,喝道:“怎的说得这般难听?天界未来的太子侧妃娘娘,由得你轻蔑的么?”
我自小被丹朱轻视,偏偏姨母是她亲娘,上次前来问起太子,也还疑惑我居心叵测,生怕我与太子生出私情来,不过短短几日,怎的便改变了主意,将我许了给太子做侧妃?
姨母这幅腔调,倒将我的积年旧怨给勾了起来。娘亲活着自不必说,那是她们姊妹之意的恩怨,容不得我插嘴。但自娘亲身故,至如今我被她许了太子做小,其中多少辛酸多少凄苦?
我心中一腔狂傲之情在她面前从来敛羽收息,不曾展露半分,但此刻哪里还忍得住,冷笑一声道:“姨母忒也偏心!自已的女儿做了正室,却要将我许了给太子做小,一辈子被丹朱压制,不得抬头,我不痛快了,难道丹朱就能痛快得了?”
丹朱虽不将我当作一回事,但往常时候我在姨母面前尚要礼貌的称呼一声丹朱表姐,今日指名道姓,姨母大约是不曾料到我有这般激烈的反应,抬头冷冷瞧了我一眼,那一眼之中哪有平日端言严谨的鸟族首领的影子,目中全是阴狠之色。
她狠狠用力掷了茶盏,只听得瓷片哗啦一声粉碎,她立起身来,指着我的鼻子怒道:“青儿,别给脸不要脸!我不曾指责你勾引太子之罪,你倒蹬鼻子上脸,指责起长辈来了?若非太子殿下亲来求亲,我岂会将你许了给他,给你姐姐添堵?气得你姐姐现下还在殿内躺着,一天水米未打牙。”
丹朱能为这事气到水米不打牙,这我倒相信。但太子殿下亲来求婚……姨母倒也没有骗我的理由。但她指责我勾引太子殿下,这罪名却忒也龌龊了些。
我心中怒气未歇,怒道:“姨母也是长辈,说话还请注意。说我勾引太子殿下,可有证据?太子殿下不过长得花俏了些,难不成长得好些的花精树精青鸾都会动心不成?若论起长相来,我养的那头小兽倒比他好看了几十倍。”
姨母被我这番指责,雪也似的面孔立时换作铁青色,不屑道:“若非你是我自小养大,我早一掌将你拍死了事。这般的不知感恩,可不就像你那任性的娘么?”
她不提娘亲还好,提起娘亲正是在我心头插了一剑,立时痛不可当。我盯着她兀自张合的嘴,忍了又忍,终是还了一句给她:“说起我那任性的娘,你既然看她不痛快,不是早早请旨将她九九八十一道玄天洪雷给劈得灰飞烟灭了吗?早就趁了你的心,如了你的愿了,怎的过了一万多年还要让你提了又提,切齿难忘?”
只听得“啪!”的一声,我面上后知后觉才感到了痛意,姨母煞白了一张脸哆嗦道:“这是谁在你面前嚼的舌根?我将你辛辛苦苦养大,就得了这几句话吗?你娘确有不是,她投敌在先,气死你外祖在后,被天界惩罚也是自找!”
我心中恶念陡生,面上火辣辣的作痛,往事霎时在眼前浮现,只觉这万儿八千年里心口憋着的那口恶气怎么也不能疏散,竟然想也未想,张口便道:“气死外祖……气死外祖……这不过是对外的说词。娘亲远在修罗城,气死外祖的也不知是她还是终日与外祖在一起的姨母?可别将这么大的罪名都压了给娘亲,她会死不安宁的!”
姨母呆了一呆,我这话竟然似在她面上打了一耳光,她面上表情古怪,忽然一掌劈了下来,恶狠狠道:“今儿我先劈死了你,省得将来再被你气死!你们娘俩一样的任性无礼,骄纵成性。你别以为自己找到了亲爹便有希望做回修罗公主,作梦!”
我闪避不及,吃她这一掌,倒将肺腑几乎震伤。本来心存希望,但她这番话无异于将我企盼浇灭,我呕出一口血来,发狠道:“就算青鸾做不了修罗公主,也决不嫁给太子殿下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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