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宴罢歌歇,爹爹与那一班臣子们喝得兴起,夜不能寐,居然要转去七叶堂议政。座中诸臣皆提议:公主已是成年,且大败天界太子,理应参政云云。本仙听得头疼,捂着脑袋装晕,被爹爹了然一笑,以我征战初归,还未歇息为由,挡了回去。
我傍着芳重的半边身子,摇摇摆摆往回走,本已有几分醉意,出了飞鸾殿,吹了阵冷风,脑子一阵阵的犯糊涂,恍惚之间不知身在何处,要想上半日方才能想得明白。
阿修罗部女子高健,芳重比本仙尚高出一个头,她提溜着本仙毫不费力,等将本仙送进思篁殿,唤了红莺来服侍,便转去七叶堂随侍。
因着爹爹今日下的禁令,九狸已被安排在了别殿居住,再不能窝在我的房内随意。
我半梦半醒之间,听得耳边嘤嘤轻泣,手脚皆被人用温热的布巾擦拭,极是舒服,勉力睁开眼睛,便瞧见红莺双目呆滞,盯着本仙的脸瞧,目中哀泣之色甚浓。
见得我睁开了眸子,她似突然被惊醒一般:“小公主,奴婢吵醒您了?”
倘若本仙记忆力没出什么岔子的话,从前的红莺忍性十足,被丹朱虐打从不掉一滴眼泪,更能屈意奉承,若非时时得她警示,助我避过多次危机,我定然要鄙弃她奴颜婢膝。但自来到修罗城至今,她但凡瞧见了我,总是一副泪眼汪汪的模样,着实令我头痛不已。
我扶额暗叹,又恐令她哭得更厉害些,只得轻言相询:“红莺,你可是有了为难之事?所以日夜难安,每次瞧见了我都要泪眼以对?”
她似被我惊吓了一般,猛然摇头:“没有没有……”微一勾头又似觉得不对,又点点头,欲言又止:“奴婢……奴婢有件事压在心底上万年,又怕无人能信。”
我不耐烦她这般藏着掖着的模样,索性捂住了双目:“你既然不曾想好,便等想好了再说,能藏上万年,想必一时三刻也是等得的。你且下去好生歇着罢。”
她低低喏了一声,娇怯怯转身去了。倒惹得本仙一时再难入睡,虽然酒劲尚未过去,但睡意却难临。又感房内夜明珠亮得碍眼,一气以指击碎了十七八颗,倒落得房间地上全铺了一层夜明珠的碎粉,更显出几分荧荧亮意来。
我心中烦燥,起身在殿内四下走走。且喜我与爹爹皆有个要不得的毛病,入夜定然不喜人服侍在侧,此刻静寂不少。殿外庭院之内花树葳蕤,异香扑鼻,在花树间行走,倒教我倏忽想起一人来,遂化作一缕青烟,向着修罗铁骑营中而去。
阿修罗铁骑向来住在城北军营里的。修罗城占地广博,许是打了胜仗,营内虽闹翻了天,灯火通明,但营门口守卫却不曾松懈。本仙使个隐身咒,大摇大摆进了营,又怕营中有仙法高明者,化做一只小小飞虫,挨个营房查探。
今日修罗王爹爹赏赐颇丰,营房之内皆是流水宴席,酒坛子摞了半墙高。本仙一路飞来,瞧见了无数个赤膊男子,最后本仙得出一个结论:阿修罗部想要找出一位肤色如玉的男儿,难度颇大!
再过半盏茶,本仙始知,这结论今日下得尚早。透过一间营房窗缝朝里瞧去,桌上照例摆着满碗琥珀色的佳酿与丰盛的菜色,但见两具交缠在一起的身子,其中一具身子细白如玉,许是喝了酒,平坦小腹泛着润泽珠光,另一具身子伟岸许多,紫黑色的肌肤,正是阿修罗男儿的肤色。
本仙心中起先只是一愣,但接着便巨跳,这玉白身子分明是男儿,却与这黑紫身子紧贴,正应了凡间一个词:断袖分桃。至于断袖如何如何断法,男儿如何亲法,本仙倒从不曾瞧见过。今日适逢良机,更是探头向里瞧去,奈何窗边吹来一阵微风,恰将房内帘幕刮起,遮住了眼前春景,只听得砰的一声,紧接着便是杯盘碗盏碎了的声音,夹着重物落地的声音,一把分外熟悉的声音气喘吁吁道:“雄力,早几万年前你就不是我的对手,如今还想自我手中抢走青儿,小心我打得你满地找牙!”
另一把爽朗的声音笑得份外开心:“岳小子,虽然本将大了公主几万岁,但老夫少妻由来最好,你瞧瞧我王与王妃,便是这八荒六合最恩爱的夫妻。公主都不曾推开了我,你着什么急?”
本仙在窗外听得额头直滴冷汗,极想弱弱的辩白一句:我那是喝得醉了,起初以为扶本仙起身的就是岳珂这条傻龙……
房内打斗之声连连,只听得岳珂怒道:“她没推开你那是她糊涂。她就是这样一个糊里糊涂的性子,别人给一点点好,便巴心巴肺的想着还十倍回去。你对她和颜悦色,她便心存感激,务求不给你难堪。”
雄力轻笑一声:“岳小子,想当年本将不过念你孤苦伶仃,又不受我王待见,三天两头被丢进营房捶打,我若不与你日日对打,犯在别人手里,岂能有你的好果子吃?怎的如今修为大增,便想抢了我族的公主去?我修罗族好男儿多的是,就算没有本将,还会有别的男儿,公主无论如何也不会嫁你这小白脸……”
本仙摸了摸脑袋,感觉酒意尚未散尽,头脑晕沉。但心里也不由暗赞了一回雄力:私以为,拿小白脸这三个字来描画岳珂这条傻龙,真正应景贴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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