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魂。都说临死前,人的灵魂会出窍。二姨之前是不信的,但是后来经历过一件事,二姨对此深信不疑了。
二姨的奶奶,并不跟他们一起生活,而是跟二姨的老叔住在一起。我们暂且称她为冯氏吧。姥爷和冯氏并不亲,因为姥爷的父亲去世的早,冯氏虽是他的亲妈,却在姥爷十七岁的时候带着弟弟妹妹改嫁了。姥爷对此肯定有心结。姥爷上头还有三个哥哥,却都没养活,所以排下来姥爷行四,但却是家里的老大。二姨的老叔和他的父亲是同母异父的兄弟。在这里我不能苛责冯氏,那时候一个寡妇儿带着几个孩子生活是很困难的。当时姥爷坚决不跟着冯氏过去,固执的留在了老屋里自己生活。一个半大小子白天下地干活,晚上回来自己做饭整理家务,实在很凄凉。多亏村邻们照顾帮忙,姥爷自己又勤奋肯干,后来娶了姥姥,才将日子过起来。不过他心中对亲娘有怨恨还是肯定的。这些年,二姨见她奶奶的次数屈指可数,年节姥爷照例会买东西送过去,但是却从来未在那留下吃过饭。连他结婚二姨奶奶给姥姥的一面穿衣镜都一直用布罩着没用过。姥姥也知道姥爷的这个心结,在家里从来不提起这个话茬。二姨姐妹几个从小儿就没有奶奶的关爱,也和叔叔家里来往的不勤,也就过年去拜年而已。相应的也不亲。
每次二姨跟着去奶奶家拜年,冯氏都特别热情的招呼这几个孙子孙女。可能自己也觉得有亏欠,冯氏一直想补偿吧。不过姥爷心中的芥蒂是不容易消失的。二姨当时还小,也能感觉到奶奶那种卑微的讨好似的笑容,背后隐藏着比较痛苦的悲凉。
这天,一早起来,邓姑姑就满脸严肃的看着在被窝里撒欢的二姨,给二姨看得毛愣愣的。然后邓姑姑叹了口气,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血亲都要没了,你还没心没肺的呢。”二姨刚想细问,邓姑姑却下地洗脸去了。把二姨弄得莫名其妙。
吃过早饭,姥爷就去地里翻地,干了没一个钟头,忽然姥姥慌慌张张的跑过来让他赶紧回家里。原来二姨老叔家来人过来送信,说是冯氏早上在井沿儿上摔了一跤,现在还昏迷不醒呢。怕是不好。姥爷听说,忙扔了锄头拉着姥姥往家赶。进了家门,招呼姥姥给几个孩子换衣裳,然后一家人就匆忙的跟送信的人去了奶奶家。
看着姥爷焦急的表情,二姨知道姥爷心里还是惦记亲娘,只是这么多年未曾表露。也许慢慢的释怀了,但却没机会说出来,就这么耽搁至今。二姨拉着小舅舅紧紧的跟着姥爷的脚步,几乎已经是飞奔了。待到了奶奶家,已经是下黑了。
老叔赶紧迎了出来,六叔和老姑也都在,他们住的近,孩子们过来看视了一次都回家睡觉去了,就留下他们几个儿女看着病人。老叔说早上摔了以后就没清醒,一直昏睡着。姥爷忙问怎么没请大夫来?老叔摇摇头叹气说:“请来的大夫都没给开方子,都让准备后事呢。”
姥爷带着二姨几个孩子进屋,昏黄的油灯下,奶奶安静的躺在炕上,睡着了一样。姥爷在炕沿边跪下,含着泪喊着:“妈,妈。是我,我过来看你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几个叔叔姑姑看着情形都忍不住回头抹眼泪。几十年的心结,就直等到快死了才解开。姥爷哭了好一会儿,奶奶并不转醒。这时候二姨的老婶儿已经热好了饭,让大家都出去吃饭。姥爷执意不肯,非要守着奶奶。大家无奈,只好将贴饼子白菜汤给他端过来吃。
后半夜,二姨几个跟着六叔回家去找宿儿。第二天一早过来,见姥爷红着眼睛还坐在炕上守着呢。不时的拿小勺给老太太喂点水。哥几个过来换姥爷吃饭,二姨吃了饭也孝顺的守在炕边上。身边人挺多,二姨也插不上手伺候,忽然一转眼瞧见奶奶的烟袋,就好奇的拿起来玩。
这烟袋锅子是黄铜的,烟嘴却是像玛瑙一样的石头雕刻的。奶奶说那是绛石,红色半透明的石头。她还有一个玉烟嘴,当时要给姥爷的,姥爷没要。这在当时算是比较珍贵的东西了。二姨摆弄了一阵,没了意思,就放下烟袋锅子又去看烟匣子。
农村老太太都有这么个烟匣子,一般是木头的,就像现在的化妆盒一样,带拉门或者开关荷叶的。里面装着捏碎了的烟叶。奶奶的匣子由于年代久远,都已经磨得乌黑锃亮了。打开来看时,匣子里分两个格子,一个格子里装满烟叶,另一个格子里装了些零碎的东西。估计也是老太太的爱物。有几个五颜六色的石头扣子,一对银耳环,一个掏耳勺,一个白铜戒指。二姨对这些都不太感兴趣,却觊觎起其中一个东西来。这是个大海螺,就像我们现在在海边景区到处可以买到那种。拳头大小,豹纹斑驳,浑身光滑剔透,二姨从匣子里拿出来,放在耳边听,呜呜的果然是大海的声音。当时这可是件稀罕物,尤其是远离海边的东北。老太太也不知珍藏了多久,肯定是长期把玩才将海螺的表壳都摩挲的光亮。二姨喜欢的不得了,想管老叔要,但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一边遗憾自己怎么前几次来没发现这个,否则奶奶看在父亲的份上肯定会给她的。虽然爱不释手,二姨摆弄了一阵还是依依不舍的将海螺放回匣子里,那时候二姨的家教可好,见到喜欢的东西是不敢随便就偷着拿的,否则姥姥的笤帚疙瘩可要打在屁股上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