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紫微宫,瑶光殿。
年仅八岁的大隋天子杨杲肃立在寝宫中的一面等身大铜镜面前,正在宫女们的服侍下穿戴。不过此时宫女们给他穿戴的已经不再是皇帝的衮袍,而是一些紫身的丝绸长袍,上面既没有日月星辰,山河神兽,也有没五爪神龙。这只是一袭十分普通的贵族男子的平常常服。
宫女们小心的给他穿着衣服,杨杲却一手端着一盘荔枝,正高兴的吃个不停。似乎面前的这盘从岭南快马加鞭运送来贡品荔枝,比起他的天之皇位也重要许多。剥了皮的荔枝光滑洁白无比,水灵灵的,这些荔枝都是冯婠的父亲冯盎从岭南运来的,随着这荔枝一起到来的,还是冯盎向陈克复送来的称降表章,以及求援急书。南陈的大军已经完全夺取了江汉沅湘,速度之快,事情之顺利震惊了所有岭南人。
南陈的大军已经陈兵桂阳,随时就能兵发岭南。岭南最初本是归属于南陈,后来又自立割据。如今南陈虽然丢了淮南七八个郡,可却一个子得了江汉沅湘十几个郡,一个子将整个长江中下游占据,成为了真正的南方之雄。完全处于南陈包围之中的岭南冯家与百越冼家首领们,一下子都急了。原先冯婠送信回岭南,将她与陈克复签订的盟约送回去,冯盎还大怒,放言绝不会承认这盟约。可转眼间,岭南就已经被大军压境,冯盎也只得马上送来降表,贡品与求援书。
冯盎的求援信陈克复看过后就扔到了一边,而随信一起到达的那些贡品中的金银财宝也全都入了库,唯有剩下的这些荔枝却一下子成了洛阳城中河北军将领官员们,及宫中人的最爱。这种平时难得一偿的荔枝,确实美味无比。
萧后与南阳公主两人都站在一侧,静静的看着杨杲在那里高兴的吃着荔枝。萧后心里叹息了一声,儿子虽然聪明,可他就算这样掩饰伪装,难道就以为陈克复真的会看不出来吗?还是太年轻了一些,这才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如果他是十八岁,也许还有些希望吧。
不过转念一想起当初在北京时的,杨杲还只是在裴世矩等人的稍稍窜辍下,刚有了点想法,陈克复马上就提剑入宫,在年幼的皇帝面前剑斩了裴世矩,萧后又在心中感叹幸好这孩子只有八岁,如果他是十八岁,说不定在南下的路上,就已经出了什么意外了。
“陛下准备好要出发了吗?”萧后轻叹一声道,年幼是福。
闻声,年幼的皇帝杨杲抓荔枝的手突然顿了一下,脸上的陶醉也一下子全无。杨杲不耐烦的对着穿衣的宫女们道:“好了,好了,你们都下去吧,笨手笨脚,一件衣服也穿不好。朕要让母后为朕穿戴!”
宫女们行礼弯腰退下,杨杲一把将身上的衣袍扯下,扔在地上还用脚狠狠的踩着。一边踩,他一连大叫着:“朕是天子,朕应当穿天子冠冕。这算什么?朕还没有禅让退位呢,难道陈破军就连这几天也等不及了。”
萧后上前弯腰拣起那件紫袍,素手在上面拍了几下,“陛下,事已如此,顺应时势才是最好的选择。其实如果没有陈破军,也许早在一年多前你我母子就早已经不知命丧哪路乱军之刀兵下了。您能当了这么久的皇帝,如今就算是要禅让退位,将来也还能保得一世富贵平安,你还有何不满足的呢?”
杨杲抬头望着萧后,目光中满是忧虑与惶恐,早熟的小皇帝虽然年幼,但却早明白了这些权力斗争,与王朝更替。成王败寇,自古不变的道理。
“我退位了,直的将来还能有一世富贵平安吗?”
萧后看着惶恐的儿子,忍不住上前抱住了这孩子。虽然杨杲并不是她亲手的,但这孩子却也算是她从小养到大的,又一起从雁门辗转到辽东,最后留在北京。两人相依一起倒是胜过了亲生母子。
“杲儿放心,陈破军对你皇姐说过,他说当年隋室灭了陈朝,却也并没有屠杀陈氏皇族,反而多有善待。因此,如今陈克复将重建陈国,因此,你退位之后,依然会保你一世富贵。而且除了你,所有的隋朝皇室成员,只要是肯归附新朝,他都会善待。这些你就不必担心了,剩下的日子已经没有多少了,只要你做好你该做的,一切便结束了。虽然以后你不能再当皇帝,但你也不必再背负这本就不属于你的重担,你可以做一个普通人,可以不必每日担忧睡不着。你将有你的生活,无忧无虑的生活。”
“好吧。”杨杲点了点头。“可是,为何还要这么麻烦,每日还得去太极殿那边走上一遍?”
“这是彩排演练,自然是为了等大典那一天,一切都毫无差错。大典那一天,不光光是陈破军最隆重值得纪念的一天,也是你值得纪念的一天。那即是陈破军新朝的完美开端,也将是我们大隋平静的结束。没有刀光,也没有剑影,即没有抄家,也不会有亡族灭种。”
杨杲咬着嘴唇沉默了一会,小小少年虽然心中还是有一丝不甘,但被母亲如此教诲,也觉得很有道理。就算他有什么想法,可他身边连一个值得想信,能帮他的人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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