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领主丹, 叩见主君。”
魔宫的密室内, 一壮硕高大的大汉跪在中间, 小山似的大汉哪怕是蜷缩着跪在地上, 也是庞大的一块。
正值冬季, 室内摆着火盆, 在这对他来说闷热的环境下, 实在是有压抑。
然而比温度更压抑的,是上方坐着的男人。
男子一席月牙白长袍,斜斜地靠在软塌上, 那双碧色的眼睛浅浅淡淡地刮过下方的丹,让他不自觉的浑身绷紧、额头冒汗。
良久,才响起一清越带笑的声音, “坐吧。”
“是。”丹无意识地喘了口气, 他规矩地走至下座坐好,生怕自己动作太大惊扰了主君。
“你这次做得很好, 时间压得准, 仗势也不错。”殷旬抿了口茶, 那双碧色的眸中似笑非笑着, 被茶叶上的袅袅白雾模糊, 让人看不真切。
“只有一点我不太满意。”
丹又起身跪下, “请主君圣训。”
“死人太多了。”
嗒的一声脆响,茶盏被主人又放回了桌上,“两军还未交锋, 你倒好, 放任手下的官兵烧杀抢掠,北境的百姓都该让你杀绝了。”
丹一愣,小心翼翼地抬头看殷旬。这、这种做法不是一贯有的么,魔军到哪打仗都先扬扬威风,这也是让手下的魔族们见见血,刺激一下状态。怎么又成错的了?
心里不解,丹面上还是道,“属下知错,以后一定不这样了。”
“不,以后还得这样。”
男子起身,松散的长发合着长袍一道垂下,他笑吟吟地开口,“你是不是觉得,这五千年的修生养息,让我变得仁慈软弱了?”
“不敢,主君这么做一定有主君的用意。”
殷旬睨了他一眼,“我确实有我的打算,你也不必多问。只有这一次,让手下的弟兄们忍耐一段时间,都收敛收敛。将那鸣烟铧拖住八日,八日之后立刻班师南下。”
“南下?”
“打着救主的旗号攻打西南,”殷旬转身,“和天军对战,尽量减少伤亡——减少天军的伤亡。”
丹猛地抬头,“主君?”给敌方减少伤亡,这仗还怎么打?
“此次天军出战的将军,一个都不能死,我要他们都活着回去。”
“那鸣烟铧……”
殷旬重新坐下,笑道,“你若是有本事让她死在那里,也可以试试。”
“……”不知道为什么,丹感觉自己被嘲笑了。
“走的时候,一定要仓惶,把魔君被西南领主囚禁的消息放给天界,确保烟铧……卫黎知道。”殷旬抬手,“我的话你可都听清楚了么。”
“是,属下明白。”
“嗯,去吧。”
丹行礼之后退了出去,他摸摸后脑,总觉得莫名其妙。
大张旗鼓地调集了七万将士,本以为是要和天界大干一场,但却又要他八日之内赶去西南,还要做出落荒而逃的姿态。又不让兄弟们开刃血祭,又得保证天军的安危,他们这是行军打仗呢还是搭戏台子?
最奇怪的是,怎么主君一副自己八天后要被月戚抓起来的模样?
西南要造反?他怎么不知道,既然西南要造反,干嘛不让他现在就去灭了西南?
丹甩了甩脑袋,呼了口外面的冷气,他抖抖身子,中部的冬天要冷不冷的,就是没有东北的痛快。
罢了,他听主君的就是了,这种弯弯绕绕不适合他,他就算是想破了头也猜不出主君在想什么。
屋内的殷旬掩唇,压抑着轻咳了两声,捂在唇上的帕子立刻染上了红。
他眼睑微瞌,撑着桌子的手握拳,随后用力将自己支起来,摇摇晃晃地朝里间跌去。
之前在火阵里服下的丹药,如今副作用上来了,喉间翻滚的血气让殷旬受不住,又颤抖着肩膀咳嗽了两声。
里面的小间被他设下九道结界,除了殷旬本人,三界之中再无人能闯入。
不……非要算起来还有一人——鸣阡鹤。
魔界至今,一共八位魔君,殷旬是第九位。其中实力最强的,当属第一任魔君夏挚炎。
可哪怕是首屈一指的初代,也死在了鸣阡鹤的剑下。其中不排除他失去妻子后一心求死的原因,但鸣阡鹤的实力,到底是一度让魔界闻风丧胆的。
这其中也包括了殷旬。
……
…………
“嗨夏旬,你知不知道,鸣阡鹤来魔界了?”还是幼童的弥笙箫从墙壁上翻下来,他跑到庭院中正读书的男孩身边,睁大了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喊,“你听到没有啊,鸣阡鹤来魔界了!”
男孩掀过一页,目光不离书本,“嗯,听见了。”
“那还不快走?”弥笙箫抓了抓自己羊角旁边的头发,“他把咱们边界上的那两块石头带走了!”
“嗯。”
“那两块石头变成人了!一男一女,长得一模一样呢。”
“嗯。”
“他下次会不会就把我带走了?”
“嗯。”
男孩漫不经心的态度惹恼了弥笙箫,他不高兴地推了把殷旬,“你别看书了,我一看你看书就心里烦,你要不然起来和我打一架,要不然陪我出去看鸣阡鹤。”
模样不过八九岁的夏旬将书倒扣在桌上,终于把目光分给了一旁聒噪无比的男孩,“父君有令,我们出不去的。”
“嗨呀,偷偷溜出去嘛,你真是读书读傻了。”弥笙箫拉他,“走走走,听说鸣阡鹤要在魔界住一宿,我们去看一眼不会怎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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