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烟铧将院子里里外外施了好几层结界, 殷旬坐在石凳上看她, “你要走了?”
“是, 北境战后一直拖着没有回去述职。卫黎给我下了通牒, 两天之内必须赶回去。”鸣烟铧抬头看了看天, 觉得上面也该巩固一下。
“辛苦你守着我一个月了。”殷旬把茶盏搁在桌上, “你什么时候动身?”
“明天。”
殷旬拨了拨茶杯盖上的小柄, 忽然开口,“烟铧,这次回去后, 就不要常来找我了。”
“为何?”鸣烟铧处理好上空的结界后落到殷旬旁边,不解道。
“凭秦易文之智,他应该在魔军撤退时就猜测到了几分。至于卫黎, 他大抵是因为信任你, 所以一直睁只眼闭只眼。”殷旬抬头看向烟铧,眸中神色闪动, “天条有规定, 与我往来太密, 终归对你不好。”
鸣烟铧沉默。殷旬见她如此, 心中暗叹一声, 直接点明了要害, “帝君换任在即,天界也是暗流涌动,卫黎可谓是站在风口浪尖上。如果有人拿你做文章, 按照辉光多疑的性子, 不会放过卫黎的。”
这正是鸣烟铧所担忧的,她可以不在乎天界条规、不在乎流言蜚语,却不能不在意卫黎。
“那你……”
“放心,若是有需要,我可不会白白浪费你这个劳力的。”殷旬笑道,“毕竟你可是我细细谋划了五千年才得来的宝贝呀。”
鸣烟铧去拉他的手,将殷旬的右手摊开,伸出食指在上面写字。笔画完成后,一个金色的烟字浮现而出,光芒浅浅闪过后又隐匿在了掌心,和之前的手一般无二。
“你要找我的话,对着它喊我名字就行。”鸣烟铧道,“虽然我也帮不了你什么。关于治疗你身体的药,我也会尽力找,一有消息就告诉你。”
“烟铧。”殷旬垂眸,勾起一抹黯淡的浅笑,“我真嫉妒卫黎。”
“嗯?”
他却不做解释,拉起女子之前写字的那只手握在掌心,“你要对我好,一直都对我好。”
鸣烟铧有些莫名其妙,却也依言点头,“我自然不会害你。”
“不,”殷旬摩挲着女子带着薄茧的指尖,将自己的五指顺着她的指缝插.进去,黏黏糊糊地交缠在一起,“要和我要好,比对别人还要好。”
就算殷旬这么说,可鸣烟铧对朋友的态度其实基本一样,她也不知道怎么样算最要好。
“他们都有好多朋友,可是烟铧,”殷旬抬头看她,一汪碧色的眸中点点希冀,“我只有你。”
鸣烟铧便明白了,孤家寡人的帝王做久了,殷旬是在羡慕别人可以抱团玩。她郑重地点头,“你放心,等卫黎那边没事了,我就搬来魔界同你长住。”
从小在魔宫和别的孩子厮杀,长大了手底下都是一群任性跋扈的属下,自己的魔力又时有时无,殷旬这辈子真是太可怜了,连浇花都能让他满足开心,自己以后一定要多跟他一起玩。
接下来的时间,鸣烟铧站在殷旬身后,看他给普通的花草浇水、给不普通的花草浇灵液,又拿着把剪子修剪了个把时辰。
依鸣烟铧的角度来看,剪完和剪之前没有任何差别,还是那么个树样。
“烟铧觉得这样修好不好?”
“好。”
“哪里好?”
“妙不可言。”鸣烟铧一脸深沉,高深莫测。
是什么把一个对着帝君都直言不讳的战神逼成了这样,还要从两人刚刚住一起时说起。
那日风和日丽,是殷旬眼中和植物们见面的好日子。当然如果是暴雨狂风,那更是他和植物们不得不见面的日子。
久卧床榻的殷旬难得下床,立刻要去见见他的花草们。鸣烟铧照例跟在他身后,以防脆弱的魔君忽然晕倒。
“烟铧,你看着这罗生兰如何?”
“好看。”蓝的。
“那这朵蜜金呢?”
“好看。”黄的。
“恤叶呢?”
“好看。”红的。
这样的回答显然不能满足殷旬,他点了点两朵品种一样的花,问:“烟花觉得哪朵更好看?”
鸣烟铧看了半天,得出了结论,“一样。”
不知道这句话是戳了殷旬哪根神经,他脸上笑意一僵。一瞬间,鸣烟铧近乎感受到了杀气,那双碧色的凤眼是实实在在划过愤怒的。
“神君这么说,就过分了。”不叫烟铧,变回神君了。
“道在屎溺,即使是最低贱的事物中,也蕴含着道、有着自己的乾坤。更别提这啼血娟是我守了足足五百年才开得两朵。神君这么说,就是在抹去它们这五百年的努力汗血。”
……
“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看起来是公平,其实是最大的不公。
就拿此次北境的战事做比,如果卫黎神君对手下所有的将士都褒奖相同,那么立了战功的将士会心有不平,而没有立功却受奖的将士则会窃喜。日久天长,有功者不立功,无功者骄傲自满,天界很快就会乱成一团腐败崩溃。”
……
“如今这花还未开灵智,若是她们开了灵智,听到神君这么说,又将如何?努力吸收阳光雨露的那朵,会多么伤心难过啊。神君,为人处世,还当谨言慎行,您说是不是?”
……
随后殷旬拉着鸣烟铧蹲在那两朵花前,如数家珍了一整天,直到日落鸣烟铧给那两朵花道了歉,他才神色缓和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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