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不动声色。
本尊不出声,端坐高塔上的赤目和独立‘巨粪’中的拈花也不吱声,静静望向来人。
打量过杀猕猛鬼,苏景点点头:“好符,好篆。”
重伤在身,灵觉会受些影响,但苏景一直强提着精神,敌人想要悄无声息的靠近他绝非易事,紫冠猛鬼能凭着一张遮仙符来到山谷入口还不被发觉,足见符篆了得。
此外猛鬼这一身纹篆,或护身守魂、或融天汇势、或凝血成杀...篆篆不俗且诸符相合一身彼此全无冲突,足见来者是个符篆大家。
莫说谷中这个头领,就是天上那支纹篆兵马,身上的法文符令也颇为不俗。
听到苏景夸赞,杀猕猛鬼全不掩饰自己的开心,笑了起来,咧开嘴巴时候苏景才看清楚,就连他的牙齿、牙床、舌头上都有法纹篆刻:“见那符笔精彩,我便知先生当是篆道大家,此行本为入战、擒杀犯境之敌,不料却是符上同道,不胜欣喜!我主驾前,阴间世界第三王纹仙,见过先生。”
来时路上,苏景听常旗子说过‘幽冥二十王、护法十一天牙’这些猛鬼的名头,面露笑容:“三冥王,纹仙王?”
“正是。”纹仙王点头。
苏景面色惨白,笑容里都透出了一份虚弱,但全不影响他欢颜惬意:“错了错了,三王名唤阿伊,王号‘闭狱’,最是威猛不过,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连脸孔都要遮藏于纹篆下的鬼东西。废话不必多说了,看得出,你专修符道,以篆为法,可敢与我战于符篆?若敢,请笔出篆;不敢,滚吧。”
纹仙王不是自己来的,天上大群兵马瞩目,对方以他最得意的符篆本领叫阵,哪有脸面退缩。要知道槊妖凶残、天理阴狠,若今日怯阵,回去了会死得苦不堪言。何况纹仙王根本不会退,苏景已然伤成这个样子,恶鬼能赶上这根‘便宜柴禾’只觉幸运,哪有不动手的道理。他还生怕自己动手晚了、会有其他冥王或者天牙赶来争功呢。
纹仙王放声大笑:“就依先生之言,同道切磋、斗于符篆,甚幸、大幸!”
恶鬼的符篆之术也为天理所传,在他看来,他的符篆是写写画画,别家冥王的法术则是打打杀杀,就好像文人与武夫的区别一样,是以纹仙王自认比别家冥王更要儒雅许多,平时说话也是假惺惺的温文客气。
说话酸文假醋,动法却绝无客套,翻手一道鬼符打到脚下,苏景只觉天摇地动,再定睛观看四周:山势骤变!
宽阔山谷消失不见,身边两侧变作绝岭直壁,头顶一线天,身下崎岖小径宽处不过一丈窄处勉强三尺,人在狭窄崖隙之底。再看两侧悬崖,或是刀削斧凿铁画银钩、或是法绢长挂赤字狰狞,满满都是戾篆。
不是化境,真实天地,真实石崖。此峡为纹仙王坐关精修地方,算是他的洞府,石崖两壁无数符篆是他多年的修持与经营,平时只要出门,他都会将此地封入一方符篆内、随身携带。
此刻符破山出,一线天石崖硬生生挤进山谷,苏景已然落入猛鬼的篆地之内。
苏景手中一直握着龙猿大敕,落入布满法篆的石峡后微微皱了下眉头,随即眉头舒展、摇头道:“你这个人啊,枉称冥王。”
之前苏景说与纹仙斗篆,特意提到‘请笔出篆’,外行人听了无所谓,但内行自知这个说法指的得是‘现画现斗’,以前画过多少符、身上藏了多少篆都弃之不用,就以手中符笔现场来画、来拼。不比家底就拼双方谁的符法更精深、谁画出的篆速度更快威力更强、能够直击对方软肋或破绽。
中土也好、驭界也罢,符篆大家相斗都会以遵循此法,算是个传统了。
纹仙王却不理什么‘请笔’之说,直接动用身带灵符,他是纹仙王,天天除了画符就不做其他事情,漫长修行下来身上好符篆论斤邀的;反观苏景,连天恶战重伤在身,就算有什么家底,为了保命也早该在前面恶战时候扔出去了。
这便仿佛两个赌术高手较技,一方不拼眼力气魄赌术,直接落下对方接不起的重注去清盘直扫。以身家欺人,胜负无可厚非,但十成十的输了人品丢了尊严。
纹仙王全当听不懂苏景之言,嘎声笑道:“请先生出篆。”
苏景想也不想,单手龙猿大敕急挥,强提真气劲力催投神笔,于地面急急行篆,做‘百勾分天篆’,此篆为无双传承,对付法宝无用,但对上篆阵堪称奇效,此篆若成形,可勾连起敌人大阵内的符篆之力为己用,破开一道口子逃出生天,哪怕封天之阵,也休想困住苏景!
行此篆,苏景要破去敌人的一线天,与此相斗大不利。
这道符篆上下共百划,每划笔末时都会斜挑勾笔,是称百勾分天。
无双绝学,总有一份气势,苏景心如法则身入魔,刹那长发张扬衣袍鼓荡,手中龙猿大敕落地、赤金磨痕倒映长天,隐透龙吟!
只凭苏景一笔,纹仙王便扬眉大笑:“果然同道,先生好篆!如此,小王也献丑了,还请先生指点。”说话时右手五指搓捻,一张墨色鬼符在手,抬手扔向天空。
苏景是一笔一划的画篆,纹仙王用现成符篆;苏景之符须得百划完成,这才刚落下第一笔,纹仙王的一道墨色鬼符已然打出,凶法成形...并非鬼符自身蕴藏什么法术,符为引,勾连一线天石崖间精炼篆,顷刻水声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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