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月耐心地听完，她不惊讶于董曼云伪装出来的单纯。
“太太，”沈慕月抄起手，“男女之间的事情其实很简单，你情我愿，姚亭西并没有承诺过什么，为什么要负责呢？”
董曼云垂眸，把眼底的泪光生生逼了下去。
她看明白了，在沈慕月这里，同情牌根本打不出去。
“那你怎样才肯帮忙呢？文绮可是你妹妹，她名声毁了，你将来在霍家也抬不起头来。”董曼云咬牙切齿道。
“你怎么就确定我能帮上忙呢？”沈慕月轻轻拢了拢耳畔的碎发，好整以暇。
董曼云轻轻咬着嘴唇，努力把姿态放低了一些。
“你是少帅的未婚夫，如果督军府能出面，姚亭西不敢不答应。”
沈慕月笑起来，原来，董曼云是在打霍家的主意。
霍家在南城的确可以只手遮天，只是董曼云这段日子被关禁闭出不了门，她还不知道姚亭西的来历。
姚亭西是督军夫人的侄子，当年姚家两姐妹因为一个男人撕破脸，这里面的恩恩怨怨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
“怎么样，只要你能让姚亭西娶文绮进门，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董曼云有些心急地给出了条件。
沈家内部的恩怨，即便嘴上不说，董曼云也清楚。
沈慕月处心积虑地回到南城，又公开身份，她无非是想给江昭瑥讨回公道。
可惜，这桩事已经过去了将近二十年，新旧账压在一起，任谁也无从下手。
而家人之间的恩怨，永远不能光明正大，董曼云正是算准了这一点，她断定沈慕月不敢怎样。
阳光透过干净透明的玻璃窗落在沈慕月脸上，她抬起手，细细看着被凤仙花染就的指甲。
她的手指纤细嫩白，在明亮的阳光下，殷红的指甲泛着妖冶的光，透出一丝魅惑的气息。
“你真的什么都能答应吗？”她的语气漫不经心。
董曼云轻轻握起拳头，在沈慕月身上，她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她开始觉得，沈慕月和从前的江昭瑥不一样，最起码，她不会心软。
董曼云也是走投无路了，她暗暗咬牙，点头道：“只要你能做到。”
“这个容易。”沈慕月微笑，她的眼眸纯净无暇，恢复了从前软弱无害的样子。
董曼云走后，阿香道：“小姐，一命抵一命，这种坏透了的人，就应该让她去死。”
“这时候逼死她，外人只会把责任归咎在我身上。”沈慕月垂眸，“不要心急，接下来才有好戏呢！”
死多容易，难的是要怎样背负自己的错误活下去。
董曼云以为沈文绮嫁给姚亭西就会飞黄腾达，她是被利益迷昏了眼睛，忽略了姚亭西是个怎样的人。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的，沈慕月并不关心。
董曼云想让霍督军说情，沈慕月却并不打算把霍家牵扯进来，她径直去了沈竞雄的书房。
和丧失理智的董曼云不同，沈竞雄对这件事的态度很轻松。
“阿爸，太太说她要去督军府告状，不行就去南京，无论如何，她一定要为文绮讨回公道。”沈慕月开口道。
“你说什么！”沈竞雄几乎跳了起来，“胡闹！简直胡闹！”
他重重地拍着桌子，玻璃杯里喝剩下的红酒随着他的动作一下下跳动着。
沈慕月乖巧地站在一边，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在沈家，沈文绮已经成了沈竞雄的一枚弃子，这次他一力主张沈家所有人去参加宴会，无非是想巴结姚亭西。
如今，沈文绮发挥了她最后的价值，沈竞雄不觉得这是一件坏事。
这几天，董曼云和沈竞雄吵了几次，其他人都以为是沈竞雄在责问董曼云教女无方，江慕月却知道不是这样。
沈文绮是董曼云身上掉下来的肉，董曼云是真心疼，她想替自己的女儿讨一个公道。
而沈竞雄眼里，沈文绮名声毁了，她就是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
两人想法不同，自然会产生分歧。
“阿爸，太太还说，她要把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不信姚亭西不负责。”沈慕月适当地添了一把火。
顿时，沈竞雄的脸便如锅底一般黑了。
“妇人之见，她是活腻了！”沈竞雄恶狠狠道，他真生气起来，全然顾不上女儿在场。
沈慕月再次沉默起来，眼观鼻，鼻观心。
“阿月，这件事不能让霍家知道，会毁了你的前程。”沈竞雄痛心疾首，一副为儿女操碎心的慈父模样。
“你别担心，我会找到一个解决办法的。”
沈慕月颔首，低声说了句谢谢。
她并不是在沈竞雄身边长大的，林林总总算上以前的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根本没有所谓的父女情谊，必要的时候总要客气一下。
从书房出来，沈慕月在客厅里遇见了沈文绮。
见到沈慕月，沈文绮愣了一下，她目光躲躲闪闪，端着牛奶急匆匆上了楼。
沈文绮穿了一件宽大的风衣，脖子上不合时宜地围了条围巾，她不再炫耀一般露出脸颊的柔美轮廓，反而把头发梳了下来，从两侧盖住了脸。
只是，有些东西可以遮掩，有些却并不能。
沈慕月看得清楚，沈文绮脸颊上到处是擦伤，她嘴唇红肿，端杯子时露出的手腕上也都是乌青。
即便听说过姚亭西的冷血，见到沈文绮这幅样子，她还是吃了一惊。
她更没有想到，董曼云知道女儿在姚家经历了什么，居然还会费尽心思地把她嫁给一个变、态。
回到东小楼，沈慕月接到了霍平骏的电话。
“过两天是中秋节，来我家一起过节。”他在电话里说道。
沈慕月有些犹豫，“督军在吗？这次还邀请了些什么人？”
虽然霍督军答应了一个月的期限，但沈慕月并不想过多地出现在霍家，约定归约定，霍督军心里心仪的儿媳妇始终是张家小姐。
沈慕月有自知之明，她不想去触任何人的霉头。
她的犹豫，在霍平骏眼里却又是另外一种味道。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你怕什么？”他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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