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沈慕月特地换了紧身的运动装，坐何峥的车去了马场。
让她有些意外的是，顾安楠和沈文昕也在。
沈文昕穿了件粉色的长袖裙子，袖口略宽，在萧瑟的秋景中像只大蝴蝶，有些格格不入。
“阿姐，昨天晚上你怎么没回家？阿爸担心了一晚上呢！”沈文昕亲昵地挽着沈慕月的胳膊，问长问短。
不远处，一个裹着厚厚貂皮外套的中年妇人微微侧目。
现在世道不同了，男女自由恋爱，但是有修养的世家名媛不会无缘无故在外面留宿。
沈文昕话里带刺，沈慕月只当没有察觉，微笑着和她打招呼。
郁司令一家是贵客，为了接待他们，霍平骏包下了整个场子。
来的路上，沈慕月听何峥提起过，郁司令这次来南城只带了他的原配夫人。从见面的第一印象来看，郁夫人不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霍平骏抢了郁司令一个师，他知道自己不讨郁司令夫妇喜欢，干脆站在一边，不去招惹他们。
倒是顾安楠和郁司令夫妇很亲近，几人有说有笑。
霍平骏道：“顾川在当上南城市长以前在南京任职，顾家和郁司令交情不浅，顾安楠出生那会儿，任了郁司令夫妇做干爹干娘。”
沈慕月颔首，“怪不得顾安楠和他们这么亲近。”
郁司令是霍督军手底下的人，拉拢他是军政府的任务，顾安楠能出面，说明他并没有因为沈文昕的事情记恨霍平骏。
沈慕月觉得，是她把顾安楠的心胸想的狭隘了。
赛场地势开阔，风很大，霍平骏把风衣外套脱下来，披在了沈慕月身上。
“你觉得这几匹马哪一匹能赢？”霍平骏看向不远处的赛场。
沈慕月笑起来，“本来以为你是找我来招待客人，没想到是让我来给你解闷的。”
郁司令夫妇有顾安楠和沈文昕陪着，沈慕月乐得清静，她坐在看台上，和霍平骏一起看赛马。
“太太，您真会开玩笑……”
不远处传来沈文昕的笑声，沈慕月询声望过去，看见几人脸上都带着笑容，聊得正开心。
沈文昕擅长察言观色，她很快便取得了郁司令夫妇的信任。加上她是顾安楠女朋友这一身份，郁夫人对她十分喜爱。
一整个上午，沈文昕脸上都带着笑容，她觉得自己风头上完全压过了沈慕月，一口气总算吐了出来。
吃午饭的时候，沈慕月听见沈文昕小声抱怨，“早知道不该穿这么高跟的鞋子，走了一整个上午，脚腕都酸了。”
顾安楠心有不忍，他道：“今天真是辛苦了，本来是干爸干妈叫我出来，现在看来，他们倒是更喜欢你。”
“我和干妈也很投缘。”沈文昕轻声道，她笑容腼腆。
顾安楠觉得沈文昕识大体，他低下头，轻轻吻沈文昕的脸颊。
沈慕月就站在不远处，她心里替顾安楠捏了一把汗。
沈文昕拿捏男人的本事，远胜于沈文绮。
霍平骏在一边直摇头，他道：“顾安楠对女人的品味，真是一言难尽，回回被骗的裤衩都不剩……”
沈慕月惊讶地盯着霍平骏。
“顾安楠的爱情故事三天三夜都说不完。”霍平骏道，“他前段时间迷上一个舞女，非要把她娶回家里当姨太太。谁知道那个舞女还勾搭了别人，被他撞见了，起了个半死。”
类似的事情，霍平骏又举了几个例子。
沈慕月送了一口气，“这样的话，如果将来沈文昕的真面目被揭露了，顾安楠也不会太伤心。”
她说这话的时候，微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垂下，掩盖了眼底的情绪。
霍平骏笑起来，他知道沈慕月心里又在酝酿什么主意。
他是被霍督军勒令过来陪郁司令顺便赔罪的，无聊得很，但沈慕月一来，整件事便有意思起来。
中午吃的是法国菜，为了保证郁司令的安全，沈慕月包下了整个餐厅，外面是荷枪实弹的卫兵戒备。
空荡荡的餐厅里，沈文昕的笑声格外醒目。
郁夫人用南方话讲了一个笑话，沈文昕听懂了，她笑得前仰后翻。
“咦，沈小姐是文昕的姐姐，你听得懂南方话吗？”郁夫人抬头问。
沈慕月摇摇头，“我是在北平长大的，南城这边的方言，也只是懂一点点。”
郁夫人有些不屑，“一个人首先要回说自己的家乡话，不能忘本。”
任何事情都是先入为主，郁夫人对沈文昕的印象很好，而沈文昕和沈慕月又保持着距离，她理所当然觉得沈慕月做了什么。
“太太，阿月不会家乡话，但是她会说英文、法语。”霍平骏道，他把手里的菜单递给了沈慕月。
这家餐厅是地道的法国菜，靠近法租界，菜单上写了不少法语。
大家的话题，转移到了菜式上。
沈慕月在国外读过书，她对法国菜很有了解，一番介绍以后，郁夫人对她的看法全变了。
郁夫人心中想，沈家这两位小姐各有千秋。
沈文昕乖巧可人，沈慕月则很有学识，见多识广。
相处起来，郁夫人对沈慕月的戒备心一点点消失了。
沈文昕捏着手里的餐勺，脸色很不好看。
她废了大力气好容易赢得郁夫人的好感，马屁拍了那么多，沈慕月居然三言两语就扭转了局势。
更可恨的是，一连串的事情发生了，顾安楠居然对沈慕月毫无芥蒂。
两人还是像好朋友一样，无话不说。
沈文昕感到气馁，同时她又暗暗告诫自己，不能放松警惕，必须一鼓作气，让沈慕月不能翻身。
正菜吃完以后，霍平骏点了冷饮做餐后甜点。
九月份，南城的天气到了中午依旧很热，几位男士早就把外套脱掉了。
冷饮端上来，郁夫人却裹紧了身上的貂皮大衣，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
沈文昕的座位挨着郁夫人，她敏锐地察觉到郁夫人的变化，轻声咳嗽了一声，道：“太太，我们出去走走吧，这两天我身体不适，就不吃冷饮了。”
郁夫人如遇大赦，立即挽着沈文昕的胳膊往外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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