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前,在百货公司见到你的时候。”上官睿轻声说话,声音好像飘散很远,带着层层的雾气一般:“我曾想,不如就算了,放了你,别把你牵扯进我和我家里这些事里面。”
这些事情他从没跟别人说起过。
他的那些巧取豪夺,他的强势,看起来气势十足,可他心里无数次响起的都是不如放了她吧。
他是不敢。
一方面,她在拒绝,另一方面,他怕将她拖下泥潭。
后来惊动了大帅,他还在一味的冷言拒绝,一方面是因为她,一方面是因为怕。
是真的怕,自己身在泥潭之中,是否要将自己最看重的人也拉入泥潭。
这是地狱,他自己尚且折磨不堪。
傅静之听的也有些茫然。
竟然那时候是有机会离开的吗?她没感觉到,她那时候已经跟上官睿保持距离,利用上官睿的几次都被上官睿拆穿,那时候只觉得上官睿实在太精明,这样的人没法好好的打交道。
思绪一时停留在过去。
那时候的上官睿,恶声恶气,送她钻石,因为她利用他而翻脸,计较她跟郑振铎走的近而吻她,弄的她的唇瓣都破了。
她本来都要离开雍城那一次,他也是追着不准她走。
后来更是布下天罗地网一般,用郑振铎逼她自己来找她。
其实她也想得明白,就不是郑振铎,上官睿也会用其他她在意的来威胁,他那个高度的人,一次不行,无非就是再来一次,到时候连江城都不能幸免。
与其这样,不如就这样了吧。
可他说的想要放开她是在什么时候?
哪有这样的时候?
互相之间,曾差一点坚持就能彻底分开。
她那时候不敢,不敢抵触他任何,格外哄着他些,比现在这样还要哄着他。
从前她摸不准他的脾气,现在她大概拿捏到一点。
“既来之则安之。”傅静之回上官睿,却又像是跟自己说:“总能过去的,我也没你想的那样好。”
上官睿却知道她有多好。
好到他念念不忘,等到在家里站稳了脚跟就想过回去见她的事情,可傅静之满心满眼都是李慕南,他没按捺住去了江城,一个人甩开马副官去的,远远真是见到了傅静之,却是跟李慕南一起。
再后来,傅静之拼却一切要跟李慕南离家,闹的沸沸扬扬,那一天下午,他在房间里愣了许久。
再后来,各自生活完全岔开,他的车厢路过江城,他不知上车的是谁,只知道局势不好,他星夜有要事要办,一个舞女用色相诱杀他,他将计就计,却又撞进来一个不知来路的女子。
他毫不知情,伸手摸索,等灯光大亮,一切忽然摊开在眼前,他平生第一次心如擂鼓,竟然不敢多看她一眼。
傅家静之,狡黠狠心,擅谋略,擅人心。
可也会给他点一盏香,举一把伞。
会凑着在他手边吃一块甜糕,更会用一包糖难为人。
在他作出那样的事情之后,在他都以为万劫不复的时候,尚且给他留了一线希望。
从前她眼底有星光,身在高位却不曾瞧不起一个小叫花子,那时候世道比现在还乱,她跟他说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没有区别,只是有些人一直往前走,有些人停留在原地,只要有志向,只要坚持,不管有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至少不后悔。
如今她心中有丘壑,安宁淡定,一点一点走自己的路,不需要任何人。
“你后来一直在江城?”上官睿问。
傅静之听见,却是一愣,反问:“后来?”
上官睿这才意识到失言,又问话盖过去:“从小一直都在?”
“中间离开了几个月,一直到现在,从小就在江城长大,没离开过。”傅静之答,说完却像是想起什么,又说:“我父亲早亡,母亲就回了外公家,人情冷暖也受了一些,可我外公在,我外公谭平是前朝的太子老师,在家族很有威仪,所以没什么大委屈。”
外公去世,对她来说是很大的打击。
可后来她想,要是外公没有去世,看这大局后来成了如此样子,又再看着亲手教养出来的外孙女傅静之叛逆不听话,应该是更受不得。
上官睿开口,轻声一句:“等寿宴过后我陪你回去。”
火车轻轻晃动,车轮“咔嚓咔嚓”作响,一时声音大作,周围的一切都听不分明了。
从前说过,带上官睿去江城见母亲,只是那都是敷衍的话,没有一点当真。
傅静之不置可否,径自岔开话题,反问一句:“你呢?从小在哪里长大?”
难得两个人闲话家常,倒是平静。
上官睿细细想这话,而后就笑了,笑容里带着一点淡漠:“我父亲是阳城人,我在滨城出生,后来辗转,我父亲进京,我们全家都跟着进京,再后来打仗,哪里都沦落过,我父亲得势时候过的好一点,失势的时候差些,到我五岁时,我母亲病逝,后面有些日子都是跟我大哥一起。”
这里面说到的城市,再加上雍城宛城,竟然已经把几个说得上的城都去了个遍。
得势时候过的如何好,失势时候过的又如何差,都是可以想象。
他从前也提到过他的几位叔伯,想来都是上官霖一起打拼的那些义兄,似乎也并不十分融洽。
每个人一路走来,总有一些自己的难事。
上官睿也不是三头六臂的怪物,日后的地位都是从日常的点点滴滴积攒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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