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岳珂怀中一僵,心中大慌。
天帝那宝座,听值守勤德殿的仙子仙侍们传言,乃是把镶珠嵌玉的宝座,霞光万丈,紫气腾蔚,法力低微者莫敢直视。
但岳珂这条傻龙,乃是本仙万把年里亲选的良人,若真坐了那宝座,难不成要本仙顶礼膜拜?那时候岂不夫不成夫,妻不成妻?但凡天帝,后宫天妃不计其数,昆仑侧妃已算得温婉迂回,若教本仙眼瞧着岳珂这厮左拥右抱,怕是气头之上会砸了勤德殿也不一定。
本仙在被内只觉气闷能捱,伸臂欲出,被一双铁臂牢牢按定,从被外传来闷笑声:“雄力兄大清早闯进来,就为了这事?”
“这还不算喜事一桩?岳小子,如今你可是孑然一身,身无长物,想要娶我族公主……嘿嘿……”
紧搂着本仙的那条铁臂不觉间变得僵硬:“……天族王子可不止在下一位……”语中颇多苦涩之味。
天帝后宫虽天妃众多,但如今数得上名号又成年的,除了凌昌与岳珂,还有天后糼子同娑。且岳珂几番波折,到底如今这肉身乃是东海龙王的三子,不受重视亦不奇怪。
只听得桌上酒水泠泠而响,大概是雄力自斟自饮了一碗,将酒碗放在了桌上,朗笑道:“此事不急。天族那位三王子自小在凌昌羽翼之下庇护,诸事不理,其母又被打下幽冥地府,想要他担此重任,天帝也得斟酌一二。”
脚步声远去,良久,我在被内几乎忘了呼吸,眼前骤然一亮,岳珂含笑的面庞就在眼前,凤眸潋滟生辉,瞳内阴翳一闪而逝,热热的呼吸扫过我的皮肤:“小呆鸟,闷着了?”
我本能的伸出手臂去,紧搂了他的脖颈,仿佛初次察觉出我们彼此之间深深的沟壑,我竟无力将这沟壑填平——他并非无所拘束陪我遨游四海的龙三太子,我也非丹穴山上那只孤鸾。
爹爹的考虑不无道理,然则我还是不能忘却眼前的男子,紧搂着他仿若紧搂着过去温暖的回忆,未来美好的憧憬期待。
————舍不得放手!
仿佛是感知到了我的惊惶难安,他亦伸出臂来,将我紧搂,耳边有热热的呼吸,却非深情蜜语,言多感慨:“难得小呆鸟投怀送抱一回,良机难得,非是小生轻浮无状!”后半句简直是调谑,不及我回答,耳珠已被他含在了口中,顿然炙热如炉,教我心魂立失,随他姿意妄为。
直到立定在离光所居的小院门口,本仙尚面颊发烫,双目闪烁,不敢直视于他。但右手被岳珂这厮紧握,前来开门的鲛娘将我们瞧了又瞧,他却浑然不觉,被我使力挣了几下,方才挣开。
院内繁花盈树,树下躺椅之上正沉沉睡着一人,身畔衣上落红无数,静谧安宁。若非他面上伤痕,此情此景,可填诗入画。
我与岳珂放轻了脚步,静静立定在躺椅前,椅上那人眉头紧皱,额间冷汗沁出,似被噩梦纠缠,紧闭双眸,忽然张口急道:“青儿快逃……青儿快逃……”
这分明便是东海灭鲛恶战之时的情景,他面上虽伤痕叠加,但挡不住担忧牵挂之色。
我见他一味沉湎噩梦,其状颇苦,伸手轻拍他的面颊:“离光,醒醒。”手下肌肤凹凸不平,可见当初受创之严重,令人心惊。
躺椅之上的人缓缓睁开蓝眸,狂喜之色立现,我紧握了他的手,亦欢悦不已:“离光,你想起了旧事?”
岳珂身体亦前趋,带有几分激动莫名:“离光……”
蓝眸之中的火焰立熄,那表情瞬时僵硬疏离,他将手从本仙手中抽出,客气起身,极有礼貌道:“劳烦公主殿下了!”
本仙一颗心重新凉凉跌回了腔子里。
那鲛娘忙不迭上前将他搀扶,我原以为依着离光从前清冷的性子,只除了与自家妹妹,还有本仙亲密些之外,与女子相处总是避忌颇多,但今日瞧着他由得这鲛娘亲密相扶,却吝啬到不肯与本仙坐得近些,心中竟然失落不已。
从前亲密相伴的时光一去不复返。
岳珂那厮许是瞧着我面色难看,悄悄捏了捏我宽袖下的手,低低在我耳边宽慰:“他能活着已然算是万幸,小小失忆却不妨什么。”
我心头暗翳散尽,重绽笑容:“离光不必客气!听得宫中有医仙前来为你问诊,今日可曾来过?”
被鲛娘扶着的那人凝目在我面上瞧了一瞬,方才浅笑:“我鲛族得阿修罗王庇护,离光心中已是感激,实不敢再多劳烦。今日上午医仙前来,已被在下打发了回去。”
本仙心中甚痛,离光他忘却过去便罢了,如今竟然连面上伤也不愿意再治,莫非决意要与从前断得干净?失神间,握着岳珂的手不由多用了些力,只感觉指甲间有些微濡湿,这才猛醒,连忙松开了手,却又被他在袖间紧拢。可巧我身上穿着的衣裙正是昨晚宴饮之时的宽袖大礼服,一时倒不曾瞧得见袖里乾坤。
那鲛娘扶着离光,双目凝泪苦苦哀求:“公主殿下发发慈悲,劳烦医仙再为太子殿下诊治调养一回……”睫间泪滴轻盈落下,我眼疾手快,伸出手来,那冰凉的泪滴便落进了我的手心,眨眼成珠,熠熠生辉,我握紧了这颗人鱼之泪,心中百般滋味难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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